整个济南城,因为修夫人的光临,而变得生机勃勃,不再土么。

“当家的,你笑什么?”

“茶叶搁多了,苦,苦得让人舌头都麻了……”

柳月娥也笑起来:“多大个人了,这么点苦都受不了?”

两人坐着喝茶,暂时把那些泰山压顶般的愁事放在一边。

听到泺源公馆有召,陈宝祥也心惊,但为了安慰柳月娥,他只能是强作镇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算害怕,也当不了事。

人还没死,刀还没架到脖子上,硬撑着往前走就是了。

“当家的,你有没有觉得,咱家门口清净了?”

陈宝祥刚刚回来时,的确有这种感觉。

原先米饭铺门口人来人往,还算热闹。如今不但人迹稀少,连大声说笑的人都没有了。

“我总觉得,老街坊们知道你地位变了,不愿跟咱来往。你看,如今家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济南城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几个平头百姓。街坊在一边看着,肯定会心里猜疑,不知道咱家到底是什么身份。”

柳月娥说得有道理,尤其是泺源公馆的人频频上门,普通百姓当然要主动回避。

陈宝祥今时今日的地位变了,身边交往的人也会改变,这是必然的道理。

“好吧,既然背了骂名,那就抬头往前走,总不能让人骂死,对吧?”

柳月娥笑起来:“不被人妒非英雄,当家的,你将来一定能成为济南的大人物,就像秦琼秦二哥那样。”

济南人最敬的就是秦琼秦叔宝,仗义疏财,孝行天下。

柳月娥虽然没读过,但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早就把秦琼的故事牢牢记住。

陈宝祥笑起来,秦琼生在隋唐,能够成长为盖世英雄。

当下的济南城,需要的不是秦琼,而是岳飞。

厉兵秣马,直捣黄龙。

横扫日寇,还我山河。

“走了,去看看郑先生找我干啥!”

他故作轻松,拍拍柳月娥的手,出门奔泺源公馆。

见到郑鸣蝉,对方正在看。

旁边茶桌上,一溜摆开八个茶罐,全都贴着封条,还没开罐。

“陈老板,我派人去请你,你不在。朋友送了一些茶叶过来,整个院子里就没一个懂茶叶、懂喝茶的。所以,请你过来,陪我喝茶,顺便聊聊家常。”

郑鸣蝉脸上堆满笑容,如沐春风。

陈宝祥放了心,先看茶叶罐上的标签。

八个茶罐,分别是茉莉、乌龙、红袍、岩茶、普洱、明前、雀舌、碎银。

如果单纯按济南茶叶市场的价格区分,肯定是明前茶叶最贵。

按老济南人的喜好口味分,则是茉莉占了第一位,普洱排在第二位。

陈宝祥按照济南人的规矩,把茶叶罐排好顺序。

“郑先生,咱济南人讲究好茶配好水。如果你喜欢清冽,就派人到趵突泉打水。喜欢浓烈,就到黑虎泉。喜欢酽茶,就到五龙潭。不同泉水,同样茶叶,泡出茶来,味道天差地别。”

郑鸣蝉轻轻鼓掌:“好,一听就是喝茶的老饕。就听你的,让他们到五龙潭取水。今天我有闲暇,咱慢慢喝、慢慢品、慢慢聊。”

陈宝祥横下一条心,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再把郑鸣蝉当做仇寇,只当是米饭铺的老顾客。

只有这样,才能放下一切恐惧,谈笑风生,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