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反复说明,自己知道名单,但并不知道名字。

任何人想要问的话,还得去找郑先生。

冯爷搓着双手,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陈老板,难道你觉得,济南城这些大人物,每一个都能像你一样跟泺源公馆搭上话?别傻了,只有你能够自由出入那里,其他人想进去,除非是被鬼子抓进去。现在,我告诉你,只要把那份名单告诉我,二百大洋接着给你送来。”

“行,冯爷,再过去的时候,我会问清楚名单上到底有谁,然后通知你。”

冯爷眼珠转了转,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老陈,这是一干的银票,现在是你的了。把那些名字告诉我,再给你一干,听懂了吗?”

陈宝祥早就看透了冯爷这种人的嘴脸,一旦拿到那份名单,他就会对着名单,挨个敲诈勒索,让这些人狠狠地破一笔财。

像冯爷这种人,无利不起早,不赚钱的买卖绝对不干。

“老陈,真是佩服你,不知不觉,就跟这位郑先生变成了把兄弟。人家有什么秘密,都能告诉你,这可是一笔天大的财富。好好维持关系,以后咱们常来常往,为郑先生大力提供服务。如果他想抓人,我一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陈宝祥不禁皱起了眉头,冯爷简直是济南人头上的一把刀,任何人得罪了他,都有可能人头落地。

他不但是日本人的狗腿子,并且变本加厉,日本人干不出的事,他也能干。

“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干万不要把这件事当成是好事。如果你想让我拿出名单,然后敲诈上面的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冯爷走到炕边,低头看着陈宝祥,猛然间哈哈大笑。

“陈老板,你有没有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东郭先生救了一头狼,那头狼转过身来就要吃它。当下,如果这份名单里有一个超级间谍,我们不把他挖出来,他就让济南城天翻地覆,不得安宁。这就是一头狼,可怜他,可怜名单上的其他人都是傻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懂不懂?”

陈宝祥被他说得楞了,自己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果根据名单,敲诈那些大汉奸,简直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让这些人出出血,拿来的钱分给老百姓,岂不也是一件善事?

“老陈,你只管把名单弄来,我去找他们要钱。要回来,分你一半,怎么样?”

陈宝祥笑了笑,算是默认。

他知道,只要拿到名单,冯爷就有事做了。

干这种敲诈勒索的事,比开澡堂子挣钱更快。

当然,他翻过一遍之后,已经记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名字,甚至现在就可以透露给冯爷,让他开始行动。

这些有钱人不管是攀上了韩长官,还是攀上了日本人,挣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让他们出血,就是对老百姓最大的恩德。

冯爷一直在陈宝祥这里待到半夜,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始终都在旁敲侧击,刺探陈宝祥的秘密。

所幸,陈宝祥守口如瓶,没有露出破绽。

第二天中午,米饭铺突然热闹起来。

那份名单上的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送到米饭铺,跟陈宝祥成兄道弟。

其中一位吴掌柜,祖上是开当铺的。

日本人进城之后,他拿钱捐了个维持会里的小官。

从此以后,对着济南老百姓耀武扬威,非打即骂,已经引起了公愤。

这一次他送来两封大洋,另外还有各色点心,拉着陈宝祥的手,问长问短,亲如兄弟。

“陈老板,以后请你多多关照。米饭铺这边缺什么东西,尽管说一声,我马上让手下送来。这么多年,我久仰你的大名,现在咱们亲如一家,以后共同发财。”

这位吴掌柜被济南人称为吴扒皮,任何东西送到他的当铺,都被压价一半。

真正的好东西,都被他席卷一空,成为死当。

给日本人办事的时候,他鞍前马后,丧心病狂,恨不能把整个济南人的天地,都贡献给日本人,换来自己头上的顶戴花翎。

陈宝祥爱搭不理,吴掌柜厚着脸皮,滔滔不绝。

“陈老板,知道你跟泺源公馆的郑先生情如兄弟,所以那边有什么事,你一定多多帮忙。我是日本人的朋友,愿意为日本太君贡献自己所有财产和力量,永远效忠于大日本帝国的天皇,时刻准备着为了天皇的事业而献身……”

看着吴掌柜的表演,陈宝祥几乎作呕。

他真的想不通,能够当上汉奸的人脸皮有多厚,恨不得出卖自己的八辈祖宗,换来一点小小的利益。

“吴掌柜,我没那么大本事。这些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

吴掌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陈老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你拒绝,我都没脸再走出去。咱都是老济南人,就应该团结一心,结为拜把子兄弟,共同为大日本皇军服务,能够投入他们的麾下,是我最大的荣幸——”

陈宝祥陪着笑脸,但内心已经把吴掌柜的祖宗八辈啐了个遍。

济南有这种无耻之徒,老百姓的脸都被丢尽了。

吴掌柜拉着陈宝祥,当场就要拜把子:“陈老板,我比你痴长几岁,以后就叫你一声兄弟了。好兄弟,泺源公馆郑先生那里,多多美言,多多斡旋,哥哥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陈宝祥实在忍不住,一把甩开了吴掌柜的手:“滚,你他妈的是谁的哥哥?麻利地给我滚出去,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