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到了冬天,就栽一片梅花,到了春天就栽牡丹,到了夏天栽荷花,到了秋天栽菊花,一年四季,这个小院里都要有花才行。

修夫人品格高雅,又是昔日声名显赫的曹大帅之女,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安心快乐地在这个院子里住下去,直到济南解放。

这些想法,以前陈宝祥有过,立刻就被自己否定,可现在分开一段时间后,他越发觉得,无法失去修夫人,那会让自己肝肠寸断。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受伤害,他宁愿让柳月娥承担这个痛苦。

收拾完一切,他走到房,铺下信笺,开始给修夫人写回信。

在信中,他说济南这边一切都好,随时欢迎修夫人回来。

下面,他又补充,如果觉得外面危险,宁愿选择留在太行山,也别出了其它意外。

陈宝祥犹豫了一阵,又把自己内心的牵挂全都写上,还有一句古人诗词——“身似双丝网,心有干干劫。”

这一切,都是为了修夫人。

陈宝祥过去从未给女人写过信,柳月娥不识字,他也不可能写给自己的老婆。

只有修夫人,远在太行山,时刻牵动着他的心。写一封信,化解相思,这就是古人教给今人的。

这封信写了足足七页纸,一直到了黄昏,陈宝祥意犹未尽。

他想把自己所思所想,全都告诉修夫人,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情根深重,无法自拔。

要想化解相思之痛,只能等修夫人回来。

陈宝祥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已经消失了,他必须要见到修夫人。

也许对方再回来,他就不让她走了,留在自己身边,金屋藏娇,再不分开。

种种相思情绪,化作干言万语。

纸短情长,无法断绝。

陈宝祥觉得,这一封信写下来,就等于是向修夫人倾诉了三天三夜那么久。只希望她收到信,能够明白自己心里所有的离愁别绪。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一个干娇百媚、柔柔弱弱的修夫人,将陈宝祥的所有精力全都吸走。

写一封信耗费的力气,竟然不亚于连续干活三天三夜。

写完这封信,他揣进怀里,准备往回走。

猛然间,有个人闯进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正是冯爷。

“老陈,事情坏了,赶紧跟我走——”

冯爷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出了正觉寺街,两人坐上黄包车,让两辆黄包车并排而行。

“老陈,铭新池这边出了点事,有人洗澡,死在澡堂里了,不知身体有什么疾病……当下无法说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去帮我看看。”

冯爷满脸大汗,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开澡堂的,客人在澡堂里死了,他肯定有责任,并且当时一起洗澡的人,也会大口索赔。

陈宝祥问了好几遍,冯爷都说不清那个人怎么死的。

这件事似乎另有蹊跷,冯爷说不清,并不代表有些事没有发生过。

“冯爷,这个人的背景如何?是不是别人派来碰瓷的?”

这一条,冯爷已经委托江湖上的包打听查过,此人很陌生,似乎不是济南本地人,连良民证都没有。

黄包车跑得越来越快,冯爷不住催促,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到铭新池。

到了铭新池,冯爷从车上跳下来,拉着陈宝祥就往里跑。

四个官府的人正聚在一起商讨,陈宝祥顾不得他们,到了最里面。

尸体平放在地上,从头到脚,盖着白布。

陈宝祥给冯爷出了个主意,先找济南城内德高望重的人过来,集体做个见证,然后把尸体送出去掩埋,暂时了结。

如果这件事是谋杀,等抓到凶手,再重启此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反之,关己则乱。

冯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遇到铭新池死人,竟然慌作一团。

陈宝祥有种预感,有人要搞垮铭新池。送个死人上门,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霹雳手段。

“喂,什么都别动,都给我待着!”

四个官府的人跑进来,挥舞手枪,逼迫陈宝祥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