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远的运金人全都是敢死队,出发前,喝过血酒,发下毒誓,人在金在,人亡金存。如果有人胆敢私吞金子,或者运金时没有尽心尽力,必遭五雷轰顶而死,全家老小,不得善终。”

“这不稀奇,还有呢?”

“那条运金通道,不止运金子,还从西边运送大人物去东边——”

毕恭嗤的一声笑起来:“放屁,真是放屁!什么叫西边去东边?谁都知道,皇军先后占领危险、高密、烟台,到处拉封锁线,建炮楼,天天杀人。那些大人物都是从东边逃到西边,怎么可能从西边到东边?他们傻了吗?”

瘦子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包打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毕敬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厉害,厉害,这些八方面军真是厉害!大哥,包打听说得没错,有些八方面军的大人物的确是从西边去东边,这些都是神人,根本不惧生死,到那边去,是组织队伍,跟皇军死磕到底。”

“什么?就凭他们?土枪、标枪、柴刀、汉阳造……皇军都是三八大盖、机关枪、装甲车!笑话,笑话……”

“二位,消息送到了,我先告辞!”

瘦子点头哈腰,后退出门,转眼间就不见了。

“陈老板,刚刚听见,有人跟你谈合作?”

陈宝祥只能回答:“是,有金主出钱,要去大观园开饭店。”

这是正事,他不怕别人知道。

叫得越响,苗大爷那边,就越不敢暗地里下绊子。

“好啊,越来越壮大,越来越赚钱,将来这济南城里,也得有陈老板一块地盘了!”

刚才苗大爷带着张老大过来,把陈宝祥弄得生了一肚子气,却又不敢发泄。

他惹不起苗大爷,再说,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没必要为了几句闲话,就弄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走吧。”

毕敬站起来,毕恭一言不发,赶紧跟上。

陈宝祥送两个瘟神出门,心里就松了口气。

想不到,刚过了中午饭点,苗大爷就差遣两个小厮,提着一条猪后腿、一只整羊送过来,说是特意为陈宝祥准备的年礼。

陈宝祥愣住,富人给穷人送年礼,这在济南城里真是不多见。

小厮双手奉上一封信,说是苗大爷再三嘱咐,请陈宝祥亲自拆开。

陈宝祥赶紧看信,上面的内容极其恳切:“宝祥兄见字如面,合作经商之事,全在兄金口一言,如不方便,静待下回,绝不敢有丝毫怨言。兄交游广阔,友朋如云,若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等到身体痊愈,必当登门,负荆请罪。”

落款是苗大爷的名号及私人印章,确定无疑。

陈宝祥有些疑惑,因为信中最后几句,意思非常惶恐,只怕是有所误会。

他给了小厮几个铜钱,套对方的话。

小厮说,苗大爷和张老大离开米饭铺,到芙蓉街信步闲逛,被一群黑衣人打了,打完放话,谁敢得罪陈宝祥陈老板,这就是前车之鉴。

陈宝祥的头嗡的一声,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在言语上尚且不敢得罪苗大爷,更何况是追踪打人?

“这个……这个,回去禀告苗大爷,这里面恐怕有些误会。请苗大爷安心养病,改天登门探望。”

小厮走后,他让柳月娥把猪腿和整羊拿到后院去,暂时拿粗盐揉搓一遍,放在大木盆里备用。

既然有了猪头、猪腿、整羊,他就可以真正操办起来,弄一桌像模像样的年夜饭。

日本人占领济南以来,已经过了三个年头。

每一次的大年三十、初一、初五、十五,济南人都过得憋屈,连放炮仗都觉得响亮不起来。

到了晚间,传和传武回来,看见猪腿、整羊,两个人都乐开了花。

“爹,咱今年好好过,我去买炮仗,放个够……俺们兄弟俩也赚钱了,多加几个班……”

柳月娥高兴,但陈宝祥却高兴不起来。

货台是日本人的命脉,这里加班加点,各种武器子弹源源不断地送往南方,打的还是中国人。

传武不看陈宝祥脸色,嘟嘟囔囔,说起以前过年的种种热闹之处。

“爹,我们大年三十放它十几挂炮仗,响亮响亮,人财两旺。我明天就去赶集,把炮仗买回来,先放在窗台上晾着,嘿嘿嘿嘿……放个够,响个够……”

陈宝祥吃了半碗饭,一个人走到院子里。

他想起毕恭和毕敬,打了苗大爷和张老大的,肯定是他们的人。

他们进来的时候,苗大爷出言不逊,多有得罪,才会惹上祸事。不过,两人把打人的由头推到他身上,让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以后就变成了济南城里的坏蛋。

“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陈宝祥只想做个买卖人,谁知道,被人逼着往前走,竟然要变成一方恶霸?”

他有些不甘心,可想想苗大爷的嚣张嘴脸,又觉得打了就打了,没什么了不起。

就像传武说的,该挺起腰杆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