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几步,坐在石磨边,把额头压在冷冰冰的石磨上。

“毫无办法,毕恭、毕敬撒下天罗地网,谁进米饭铺都得死。货台、运箱子的卡车、经六纬六处处都是陷阱,谁抢先出手,就得乱枪下做鬼。天哪,万花楼棋差一着,已经大败,不走更待何时?”

陈宝祥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爹,您咋的了?”

传从屋里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陈宝祥身边。

陈宝祥抬起头,用力抹了抹脸,暂时冷静下来。

“传,你在货台上搬过箱子,日本人格外看重的那些箱子是什么样的?”

“爹,那些箱子单独摆放,四面都有箭头,必须箭头向上,轻搬轻放。再者,箱子里面不是枪支弹药等铁家伙,看着很大,有时候又很轻。我记得日本人跟把头交代过,里面是玻璃家什,一旦摔碎就成了废物。”

“如果再见到,你能认出来吗?”

传点头:“当然能,每次都是我带几个动作麻利的工友,专门搬这类箱子。”

陈宝祥问清楚这件事,是为将来做打算。

万花楼要炸毁箱子,不能盲目去干,得弄清楚是不是正主才行。

“爹,咱别惦记这事了,那是日本人的箱子,跟咱关系不大。刚刚传武说,隔壁就是铭新池,等咱正式进了大观园,就在铭新池订个专用的包间,天天过来洗。”

陈宝祥此刻心急如焚,哪还有工夫考虑洗澡的事?

“传,你好好记住那些箱子的模样,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你帮忙辨认,你就睁大眼睛,干万认准了,知道吗?”

传十分纳闷,但还是用力点头,连声答应。

此刻,夕阳已经西下,院内晦暗下来,只有东面墙头上,还留着一抹红光。

“爹,总算熬到太阳下山了。等人家请完客,咱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就在此刻,大门敞开,六个灰衣人快速进来,拔枪戒备。

陈宝祥吓了一跳,赶紧拉着传回屋,趴在窗台上,向外望着。

“嘎吱、嘎吱”几声过后,有人低声吩咐:“轻搬轻放,箭头向上,都搬进去,堆放在院子中间,最后拉扯篷布盖上。”

传叫了一声:“爹,是二把头。”

陈宝祥明白了,刚才的“嘎吱”声是卡车刹车的动静。

传武摸着脑袋,自言自语:“二把头带人来干啥呢?他们不在货台上干活,怎么跑这里来了?”

电光火石的刹那,陈宝祥一下子想通了:“毕敬派冯爷找民用卡车,把箱子送到偏僻院落,好好看护起来。同时,派军用卡车,拉着另外的箱子去经六纬六,在那里摆下空城计,等敌人上钩!”

这又是一出空城计,只要万花楼出击,就全完了。

“哥,咱出去帮忙?”

陈宝祥回头,给了传武一个脖溜子:“放屁,老老实实待着,别出声。”

这是货台的秘密行动,传、传武没上工,正好躲过这次的秘密押送,是件大好事。

十几个力工来来回回,把二十多个大箱子搬到院里,堆放在院子中央,最后抬进来一大块篷布,把箱子盖起来,四边压上砖块。

“爹,就是这些箱子,四边带着箭头。你看刚才他们搬箱子的时候,动作很小心,但脚下不费力,就证明箱子很大,东西却不压手。”

陈宝祥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打算:“既然万花楼的终极目的之一,就是炸毁箱子。那么,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这个任务,帮助顾兰春了了一桩心愿。”

一念及此,陈宝祥猛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