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陈宝祥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路边,昏了过去。

幸好他还有理智,没有冲向那些日本哨兵,不然情况会更糟糕。

昏迷之中,他脑子里只记着一件事——“杀光土匪半天妖,给修夫人他们报仇。”

土匪占山为王,分为很多种类。

有些侠义之士,只会劫富济贫,消灭鬼子和官兵,从来不跟老百姓为难。

还有一些,有奶便是娘,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钱,有时候抢地主老财,有时候抢贫苦百姓,没有任何道德可言,但这两种,都跟半天妖不一样。

当下,半天妖是日本人的狗腿子,这次向八方面军动手,很可能带着任务而来,不但拿了日本鬼子的好处费,还抢了八方面军的黄金,简直罪大恶极。

陈宝祥过去不想离开济南城,也是为了稳妥和安全。

他经营陈家米饭铺,就是隐藏起来,忘掉那些江湖上的手段,老老实实过日子。

如今,修夫人死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跟随修夫人一起向东,是一件完全错误的事。

早就应该跟随修夫人,一路保护,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陈宝祥痛恨鬼子,痛恨土匪,最后也痛恨自己。

他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轻轻叫他的名字。

只不过,他的脑子越来越清醒,耳朵却什么都听不清。

最后,当他醒来,躺在自家北屋的炕上,坐在旁边打盹的是柳月娥。

他看看窗外,黑咕隆咚,没有一丝亮光。

他坐起来,双手抱头,修夫人死了,就好像有人把他的心给掏走了,胸口空荡荡的。

他没有惊醒柳月娥,而是一个人走到院子里。

正是深夜,万籁俱寂,他想到以前修夫人的样子,恨不得一头撞在树上,转世托生,再跟修夫人在一起。

如今阴阳永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他简直受不了,甚至觉得两个八方面军的人传来的是假消息,他不相信修夫人死了,也不相信顾兰春也死了。

杀光土匪,给她们报仇,这就变成了陈宝祥唯一的想法。

他坐到店里,把刀拿出来,在灯光下细细地端详。

只有亲手给两个人报仇,他良心上才过得去。

因为从前,不管顾兰春还是修夫人,都给了他很美好的岁月,让他那些日子过得充满阳光。

陈宝祥很清楚,从来没给顾兰春和修夫人提供什么帮助,以他的能力,即便竭尽全力,也不如八方面军那边的力量,所以他对修夫人的喜爱只是空的,即便说出来,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量。

这一次,修夫人死了,他总要做一件大事,让对方在九泉之下知道,他陈宝祥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孬种。

他拿出了磨刀石,小心地研磨三把快刀。

虽然不知道半天妖长什么样,但他能想到,就是用手里的刀割下半天妖的脑袋,祭奠修夫人,让修夫人在九泉之下安心。

他必须亲手报仇,而且要快速行动,不然半天妖被八方面军的人杀了,他就没机会了。

磨刀声虽然很轻,还是惊动了柳月娥。

柳月娥披着衣服,走到店里,坐下来,注视着陈宝祥。

“当家的,别人把你抬回来,你已经两天多水米没进。我知道发生了一些大事,你昏迷的时候,叫着修夫人和顾兰春的名字,但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活着,发疯拼命,都没有用处。”

陈宝祥愣了愣,才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两天,而不是今天才发生。

他苦笑起来:“想不到,我昏迷了这么久——”

虽然没吃东西,但他的精神头很足,浑身有一股么撑着,不肯停下来。

“当家的,你的心事我知道。你和修夫人肝胆相照,都是要做大事的人。她死了,你给她报仇,我很欣慰,一点都不嫉妒。大青衣也是一样,她那样精彩的人物,能跟咱家成为朋友,是陈家的荣耀!”

柳月娥已经觉醒,她无法跟修夫人相比,更比不过大青衣顾兰春。

她们死了,而她还活着,这就是最伟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