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懂,如果不是为了顾兰春,他哪有勇气做这些事?

他点点头,大步向外走。

冯爷送到门口,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笑面虎本色:“陈老板,就等你大观园陈家大饭店开业了。鲁菜是华夏正宗,真的有一家大店,在大观园插旗立威,彰显我齐鲁美味本色。提前祝福,日进斗金,呵呵呵呵……”

陈宝祥离开铭新池,没有直接奔普利门,而是绕了个弯,去了趟大观园。

站在大观园北门街边,他手搭凉棚,向南面望去。

“我陈宝祥也能跻身于此,与达官贵人称兄道弟,名满济南,直达北平与沪上,未来贵不可言。”

他用力抹了抹脸,生怕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一醒过来就消失了。

“立足济南,将鲁菜分店开到北平、天津卫和沪上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煎熬百遍,直到百炼成钢。我陈宝祥是有本事的人,不然,田东流也看不上!”

他用力挺了挺胸,想到自家把一份米饭把子肉做到了“半城香”,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给他机会,他也能将鲁菜精华滋味发扬光大,给天下百姓一个大快朵颐的舞台。

路边,有个戴着旧毡帽的老头子,扛着一根插满了酸蘸儿的草把子,低着头走过。

鲜艳的红果儿裹着透明的冰糖皮,一下子就让这条灰色的街道亮起来。

陈宝祥买了两支酸蘸儿,用纸包好,回旗袍店来。

酸蘸儿是给秀儿买的,其他孩子,谁都没这福气。

见到连城璧,他把经六纬六的地址献上。

“太好了!”

连城璧握住一支铅笔,把货台与经六纬六连接起来。

“十二个爆炸点可用,鬼子用卡车运送,当街引爆,再扔进烧弹,一切没问题。”

闻杜鹃的战斗力超强,根据地图,推算出战斗过程。

商埠区这边,地形复杂,制高点很多,可以灵活出击,机动撤退,是最佳伏击地点。

连城璧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用铅笔指着经六纬六的路口。

“即便中途失手,找到鬼子实验室准确位置,我们就提前把四周的房子或租或买,全都盘下来,形成合围之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呵呵,我们一场大火,四面合围,用四十间房子殉葬,送鬼子上西天!”

她的计划,比闻杜鹃说得更激进,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已经不是刺杀,而是绝户。

鬼子运送过来的仪器越多,损失就越重。

“高。”

闻杜鹃向连城璧挑起了大拇指,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杜鹃,只要有胆子到济南的,都不是等闲之辈。我知道你是超级杀手,可有时候,我们所有人团结,才能克敌制胜,干万别瞧不起同伴,对吗?”

闻杜鹃点点头,又向陈宝祥挑了挑大拇指。

没有陈宝祥,就不会有这种精确情报。

“陈老板,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厉害,此前我说话过于冲动,请原谅。”

陈宝祥笑了笑,抱拳还礼。

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跟他无关。只要顾兰春满意,那就足够了。

“顾兰春,送陈老板出去吧。他已经竭尽全力,这一战的最高勋章,非他莫属。”

顾兰春陪着陈宝祥出来,在小花园稍稍停步。

“陈老板,你替万花楼解决了大事,多谢了。”

陈宝祥摇头:“我不为万花楼,只为你。当下,我只有一个要求,任何时候,舍生赴死的事我替你去,好好活着,将来有一天,重上戏台,还是做你的大青衣,可以吗?”

顾兰春咬着嘴唇,轻轻点头:“我记住这话了,杀光日本鬼子,光复济南,我必重登大观园的戏台,唱一出喜气洋洋的《贵妃醉酒》。”

陈宝祥笑着补充:“还有《四郎探母》《武家坡》《锁麟囊》《铡美案》……”

“唉,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嗓音还行不行?梅花公馆一战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吊嗓子了。”

“顾老板功夫都在,就算不吊嗓子,也一定是开口满堂彩。唉,真想不到,我陈宝祥何德何能,竟然有一天,能跟名满京城的大青衣顾兰春平起平坐?”

陈宝祥由衷感叹,但随即意识到,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不该灭自己威风。

当下,如果不是他在鬼子的刺刀与狼狗之下,左冲右突,杀出血路,也许顾兰春早就完了。

“你呀,就这点不好。我们已经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又何必过谦?我知道你要在大观园开饭店,偌大的济南城,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能能武,武双全?”

陈宝祥听对方认真夸奖,心里如同喝了一杯暖暖的蜂蜜水,暖融融、甜滋滋的。

“陈老板,英雄不问出处——汉王刘邦,起于微末亭长,蜀王刘备,起于贩夫走卒,你们济南最有名的瓦岗山大英雄混世魔王程咬金,岂不也是卖竹耙子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