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当家的,我刚刚问,你明天不在家,蒸多少米饭,做多少把子肉?”

陈宝祥一下子清醒过来,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他和修夫人越走越近,虽然没有睡到一起,两颗心却越来越近。

“三笼屉米,五十块肉。”

“知道了,那你睡吧。”

陈宝祥再次翻身,两侧太阳穴隐隐胀痛。

柳月娥没有错,辛辛苦苦撑着米饭铺,养着三个孩子。应该感到愧疚的,是陈宝祥。

他不该见到修夫人之后,一下子就乱了心。

这一夜,陈宝祥的梦境无比杂乱。

有白凤凰、雷先生、修夫人,还有冯爷、黄二少、郑鸣蝉……

这么多人,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转悠,让他精疲力尽。

到了天亮,他支撑着起来,比干了一晚上活还累。

起床后,他不敢耽搁,换了身干净衣裳,带上二十个大洋,就往商埠区旅馆来。

到了普利街,他买了两捆油条,还有八个鸡蛋灌饼、八个油炸糕、八个油旋。

为了修夫人,他一定要尽地主之谊,招待好白凤凰。

到了旅馆门口,正碰上冯爷。

“已经买了早点,都送进去了。白小姐还在睡,九点钟才起。”

冯爷脸色不大好看,吩咐旅馆活计,把陈宝祥手里的东西接过去,送到修夫人房间门口。

两人坐在大槐树下,冯爷开口:“他妈的,昨天的典礼有点……有点草率,军部、政府两边的大人物还没到,白凤凰就剪彩了。也怪我,只顾了去火车站迎接白凤凰,忽视了本地的大人物,没有亲自去接,人家就不来了。”

陈宝祥挠头,昨天他就觉得不太对。

准备了这么久的铭新池开业典礼,不该草草收场。

白凤凰唱歌时,观众们连连叫好,可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等了大半天,就等来这么点节目,每个人都大失所望。

“老陈,我他妈的亏大了。小报记者来了三十多人,都等着写‘白凤凰洗澡’的新闻。结果,只唱歌,不下水,这算什么事?害我吗?”

陈宝祥只能陪着笑脸,不敢多说什么。

“白凤凰洗澡”当然是劲爆新闻,能让小报记者大赚一笔。不过,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是个噱头。

试想一下,以白凤凰的身份,怎么可能当众洗澡?

“老陈,我他妈的是不是被人给涮了?”

陈宝祥摇头:“唱歌也挺好的,既明,又时髦,老百姓也喜欢。”

“老陈,都是男人,咱知道老百姓喜欢看什么。他们不想听歌,就想看白凤凰洗澡——”

旅馆的门一开,雷先生走出来,嘴角叼着烟卷。

“冯爷,你说什么?看白凤凰洗澡?”

他走过来,昂然站在冯爷面前。

冯爷冷笑一声,站起来,斜眼看看雷先生:“对啊,此前我到北平,跟白小姐签合同的时候,其中一个节目,就是‘温泉水滑洗凝脂’。怎么,现在不认账了吗?”

他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合同,在雷先生面前展开。

雷先生笑了:“没错,温泉水滑洗凝脂——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

陈宝祥站在一边,哪一方都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