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无法反驳,不管顾兰春说什么,他始终低头听着。

如果李晓雪设套,他也没什么损失。

再说,吃完这顿饭,李晓雪就带着胖丫头小荣回北平了,跟济南这边,不再有任何联系。

“顾老板,我觉得她不是坏人。”

“陈老板,话已经撂在这里,你好自为之。跟毕恭、毕敬这种人,不要客客气气,刻意结交,要远离他们,避免引火烧身。”

陈宝祥觉得冤枉,一直以来,是毕恭、毕敬找上门,他从来不想招惹这种人。

“我懂了。”

他知道,顾兰春冒死而来,是为他好。

爱之深,责之切。

如果顾兰春心里没他,也不会管这件事。

陈宝祥把阮十八的事大概说了一遍,顾兰春答应,合适的时候,向大宗主禀报,让阮十八加入万花楼,一起杀鬼子。

北屋里,不知传武说了什么笑话,柳月娥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笑声朗朗,传遍院子。

顾兰春忽然叹气:“陈老板,好好保住这个小家,真的不要再奢望其它什么。乱世烽烟,还能保证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你的福分。”

陈宝祥听得出,顾兰春的话里满含辛酸。

他再爱她,也无法在这个小家之外,给她另一个家。

“顾老板,我很快就要到大观园开馆子,如果你肯留在济南,我能为你做的,一定不顾一切去做。”

又是一阵笑声传来,比刚才的声音更高。

顾兰春轻声一笑:“为我?我有什么权利,要你为我做什么?留不留在济南,等到最后一战之后再说吧!”

她走出柴房,开了后门出去。

陈宝祥追过去,她的影子已经去得远了。

改天起来,冯爷差人过来,向陈宝祥求援。

“冯爷说,从今儿开始,连续半个月,铭新池每天三顿饭,都从陈老板米饭铺订。大约有十五个工人,连上看工的杂役,算是二十个人的早、中、晚三顿饭,每人两大碗米饭,两荤两素四个菜。”

这是米饭铺的大生意,过去从未有过。

冯爷有心跟他联手赚钱,才会刻意关照。

陈宝祥跟送信的人聊了几句,这才知道,铭新池停业半个月,从新更换锅炉、修整浴池、铺贴瓷砖、敷设水管。

整修后二次开业的第一件事,就是迎接京城名妓白凤凰。

陈宝祥吃惊,因为白凤凰的名气太大,几乎比得上张、袁、段、冯等几位开国大员。

梨园传说,凡有戏班处,必唱凤凰词。

这位白凤凰小姐色艺双绝,能使用十几种乐器,自己写词、谱曲、演奏、歌唱……不但在诗词歌赋上很有造诣,对于西洋绘画、歌剧、钢琴、小提琴等,无不精通。

更为惊奇的是,她从小就有极高的语言天赋,精通日、英、法、俄等语言,在京城集会上,随时给各国公使做翻译,赢得一时之盛名。

对于冯爷的大手笔,陈宝祥无比钦佩。

时局动荡,烽烟乱起。

大部分有钱人都选择闭门不出,隐居度日,只有冯爷逆势而上,在济南开创先河,生意越来越大,有席卷济南之势。

陈宝祥吩咐柳月娥,每天备好食盒,让传、传武送去,别耽误了铭新池的工人们吃饭。

他说起白凤凰一事,秀儿惊讶地插嘴:“爹,那天先生给我们读报纸,说的正是这位白凤凰姐姐。她为了河南水灾募捐,把自己珍藏的阮籍古琴、宋徽宗白骨笛、张养浩玉狮子镇纸等等,总共十五件,拿出来拍卖,总共募集善款八万大洋,全都运往赈灾前线,真的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

陈宝祥感叹,白凤凰那一类人,对于济南百姓来说,都是天上的仙子。

此生见一面都没机会,更不要说跟她同桌共饮了。

冯爷为了她,将铭新池修缮一新,这份诚意,也真是了不起。

柳月娥不关心白凤凰,她只知道,好好做饭卖饭、赚钱养家。

当下,传、传武不去货台当力工,都在店里帮忙,让她心里更踏实了。

中午第一顿饭,陈宝祥亲自带着传、传武送过去。

冯爷听说,赶紧出来迎接。

铭新池已经停业,从博山运来的描金花瓷砖,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门口,只等水管敷设完毕后,将旧瓷砖全都铲除,重新铺贴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