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船,返回岸上,并肩向高都司巷而来。

“陈老板,上次黄二少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家里的两个博古架上,满满当当,都是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请我过来,随意挑选。现在,咱们就去看看。”

进入高都司巷之前,毕敬拿出手枪,检查子弹情况。

陈宝祥忍不住开口:“毕二爷,黄家是好人,为了宴请的事,费尽心思。如果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毕敬笑起来:“你别多心,陈老板,这是我多年的习惯。小心能行万年船,如果不小心,小小阴沟也能翻了船,呵呵呵呵……”

进了黄家,两人直接去了侧院的厨房。

管家想去通报,被毕敬的人直接拖到一边去。

黄二少正在切菜,黄大少则站在厨房门口,借着阳光,钻研菜谱。

四个人见面,毕敬哈哈大笑:“二位,好好辅佐陈老板,先完成了这场盛宴,以后到了大观园,陈老板还得借重你们的厨艺呢!”

黄二少满脸陪笑:“那是那是,我们都等着陈老板在大观园插旗,在他的领导之下,发扬鲁菜之光,接待天下宾客。”

当下,灶上的笼屉已经冒出热气。

“二位,我正在做‘一片冰心在玉壶’,炖盅里是里脊片、笋片、猪皮片、鸡皮片、牛舌片、鸭舌片,再加冰糖熬煮,最终成为水晶冻,切成半寸大小棋子块,上桌前,再撒上芫荽未,浇上高汤,色香味俱全……”

毕敬笑了:“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好啊好啊,意义隽永,味道独特,那我们就等着品尝好了。”

他们在厨房里聊了一阵,又回到院子。

有人把管家拉过来,摁在地上。

“阮管家对吧?刚刚在大明湖,我们刚刚废了你的兄弟阮十八,想给他报仇,现在就可以冲我来了。”

陈宝祥到现在才明白,毕敬针对的是管家,而不是黄家两位少爷。

“大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姓阮,我姓元,是元好问后人……”

管家挣扎,毕敬掏出手枪,子弹上膛,顶住了管家的太阳穴。

“是啊,你姓什么不重要,好多日本人湖上乘船,都是你透露消息给阮十八。他在水中杀人,如果有人水性好,侥幸上岸,就死在你的刀下。别以为日本人的暗探都是摆设,没有动你,只是不想杀人。现在,你只有一次机会,阮氏三雄还有一人,在哪里?”

陈宝祥如同坠入五里雾中,不知道毕敬到底知道多少秘密。

此前,他一直以为,毕恭和毕敬从北平来,干完自己的活就走,不会跟济南江湖好汉结仇。

如今来看,毕敬根本不怕结仇。

他想杀人,毫无顾忌,根本不给别人逃遁的机会。

管家笑起来:“好啊,东北军老帅麾下‘二毕’真是厉害,我们兄弟潜藏了这么久,一照面就被你拿下了。要杀要剐,都随便你,不用等着我出卖兄弟。”

“你们这种小喽啰,螳臂当车,可笑之极——”

砰的一声,毕敬开枪,管家太阳穴洞穿,倒地而亡。

“好了,又除了一个内奸。陈老板,你的盛宴可以开始了。”

毕敬冷笑,吹了吹枪口,把手枪装起来。

黄家两位少爷已经吓瘫了,蹲在一边,站不起来。

“喂,二位少爷,管家的事跟你们无关。好好配合陈老板,你们永远都是日本人的朋友,明白吗?”

陈宝祥跟着毕敬,走出高都司巷,上了西门大街。

“陈老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好好开饭店,我会替你扫除障碍,让生意红红火火。连冯爷都知道,你的前途将来贵不可言,恨不得天天过去巴结你。”

两人在泺源公馆门口分手,毕敬带人进去,那些岗哨见了他,全都立正敬礼。

陈宝祥回到米饭铺,心头怦怦直跳,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柳月娥端着茶壶过来,给他倒茶。

陈宝祥双手去端茶碗,才发现两条胳膊都吓得木了,十根手指都不会打弯。

“怎么了当家的?”

“毕敬杀人,当场开枪杀人,简直是混世魔王一样。咱们干万不能惹他,一定不能惹他。”

陈宝祥无奈,以他现在的力量,对抗毕敬,等于是自寻死路。

只有陪着笑脸,跟毕敬虚与委蛇,才能好好活下去。

“当家的,咱肯定不招惹他。”

柳月娥老老实实,满心以为,只要不惹是生非,就能永保平安。

只有陈宝祥知道,以毕敬的为人,一旦因为芝麻绿豆小事触怒了他,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当家的,有人送来点心,还有一封信。”

柳月娥把信拿来,陈宝祥展开一看,对方是八方面军的人。

“陈老板见字如面,我方要员游沧海被日寇拘捕,发生在陈家米饭铺,你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现责令你,尽快想办法,把游沧海捞出。不然,拖延越久,你一家五口的性命,越难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