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爷哈哈大笑:“很好,此战之后,我送你去川中,授衔嘉奖,风风光光。培养你三个月,果然没白费功夫,是块好材料!”

柳根抱拳致谢,然后低头下去。

“二位,看见了吧?杀鬼子很简单,摆下一桌鸿门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呵呵呵呵……”

杀鬼子的确简单,但不是像冯爷说的这样。

一场真正的鸿门宴,不知由多少环节构成。

表面看来,一刀杀敌,酣畅淋漓。如果其中某个环节发生错误,将会是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要死,整个济南城就会变成修罗战场。

陈宝祥听着冯爷和黄二少说话,脑子里已经勾画出未来场景——杀光赴宴的鬼子,敌人一个都逃不出去,整个济南城的鬼子全都变成没头苍蝇,假如南方军趁这个机会反杀,就能解放济南……

这当然是最简单的想法,至少陈宝祥觉得,想一想这个结果,心里就会非常舒畅,恨不得连干三大碗,然后大笑三声。

这大概是所有济南老百姓的想法,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公开说出来。

“老陈,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不要泄露出去,不然的话,大家都有血光之灾。干了这碗酒,我们就散伙,各自回去准备。”

冯爷端起了酒碗,三个人一饮而尽。

陈宝祥离开了铭新池,已经有了七分酒意,跌跌撞撞往东走,浑身发热,脸上发烧。

他觉得,泺口的灭门案很快就能报了。

杀了郑鸣蝉,全家在天之灵都能安息。

终于找到真正的凶手,这么多年一直挂在心上的一件事就要了了。

江湖人总是希望能够快意恩仇,洒脱前行,如今在冯爷的帮助下,他马上就要成功。

忽然之间,他又想到,冯爷手里不知道掌握了多少秘密,过去两人交往这么久,都没有说出来。

如今用到他刺杀郑鸣蝉,才透露一点。

由此可见,冯爷这个人深藏不露,不亚于郑鸣蝉。

陈宝祥站在路边,扶着一棵柳树喘息,头里晕乎乎的,好像要吐出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又一次变成了棋子,在别人的棋盘上挪来挪去,最后不知所终。

过去太多江湖历史表明,杀人者也会被人杀了灭口,唯有如此,才能保守秘密。

他不希望自己变成傀儡,替别人做事,最后连自己的命也赔上。

过了西门桥,他的脚下越来越沉重。

远远看见泺源公馆的大门,恨得牙根痒痒。

郑鸣蝉表面上跟他交往,让米饭铺往泺源公馆送饭,实际背后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陈宝祥越想越是窝囊,仇人就在眼前,却不知道。被冯爷拨弄了那么久,如今才知道一点点消息。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简直是把老百姓当做蝼蚁。任意践踏,毫不怜惜。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拨弄?

陈宝祥心里藏着一团火,过去这把火一直压着,如今借着酒劲,忽然升腾起来。

整个济南城,似乎都容不下这团火。

他要爆发,让日本鬼子在这团火焰当中灰飞烟灭。

回到县后街,店门关着。

他用力敲门,连敲了十几次,里面却没人回应。

天色已晚,柳月娥跟孩子们应该都在家里,怎么可能没人开门?

他又转到后门去,把门栓拨开,跌跌撞撞进门。

所有的屋里都黑着灯,看来没人在家。

他叫了两声,依然无人回应。

陈宝祥打了盆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下来。

过去从未发生这种情况,就算柳月娥出去,也有孩子在家,不可能四个人都走了,也没告诉他一声。

他开了灯,坐在店里喝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泺源公馆的人。

虽然穿着便衣,他认识对方那张脸,平时总在郑鸣蝉办公室外面坐着,应该是他的贴身秘。

陈宝祥后退一步,小心戒备。

对方却笑嘻嘻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丝毫的慌张。

“陈老板,郑先生说,请你的太太和孩子们过去喝茶。事情紧急,走得太快,没有给你留下字条。”

陈宝祥一愣,喝下去的酒化作冷汗,全都冒出来,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怎么会这样?郑先生把他们抓走,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