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一刀,封喉。

向下的一刀,撩阴。

两处都是致命之地,陈宝祥中一刀,就要命丧当场。

陈宝祥后退,朱啸天一声大喝,双刀舞动,满屋子都是寒气森森的刀光。

他的武功远在陈宝祥之上,至少高出后者十倍。

陈宝祥挑战,如同送死。

突然间,刀光消失,陈宝祥的攮子已经刺穿了朱啸天的太阳穴。

他在对方急速进逼时,闪身到屋中柱子的一侧,看准破绽,一击必杀。

这间房子与米饭铺的北屋布局完全一样,他每天绕着柱子来来去去,不用眼睛看,也知道柱子的位置。

朱啸天没有这种经验,失去地利,也失去人和。所以,就算乘着鬼子的“天时”,也不可能获胜。

“我替二姐讨还了这条命——”

嗤的一声,陈宝祥拔出了攮子。

朱啸天倒下去,太阳穴上的圆形小孔急速喷血,如同泉涌。

“啪啪”两声,男人鼓掌。

“杀得巧妙,很有章法,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呀,是个聪明人,面上又装得如此老实憨厚,其他人不防备,所以才能获胜。好,很好!”

陈宝祥松了口气,如果没有柱子,他就死在朱啸天刀下了。

“多谢前辈。”

“济南城里没几个英雄了,我觉得你还算是可造之材,就送信警告你。现在,天时未到,干万要懂得韬光养晦,别盲目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到时候,要忍,到了时候,要猛,懂吗?”

男人打开房门,阳光重新照进来。

“走吧,我的人把鬼子暗探引开了,这里很安全。”

陈宝祥明白了,朱啸天的小把戏,根本瞒不住人家这种世外高人。

朱啸天等着鬼子冲击来,把十二天官抓走,那都是痴心妄想。

陈宝祥走出去,那男人叮嘱:“出去了就别回头,所有尸体,我会处理。这院子也不要再进来,神龙摆尾,云雾迷踪,下次我不会在这里了。”

走上西门大街,陈宝祥觉得双腿都麻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都死了!”

他脑海里只有这句话,而且,他刺杀朱啸天的那一招,就像在做梦。

回到米饭铺,他进了北屋,一头扎到炕上。

他睁着眼,看屋子右侧那根柱子。

柱子顶上有四个天然的树杈,都是两寸多长,上面挂着竹篮,里面是煎饼、咸菜、香肠、腊肉。

没有柱子,死的是他,而不是朱啸天。

当然,没有十二天官出手,他和宋自雪早就一起死了。

大隐隐于市,只有十二天官那种绝世高手,才配得上这句话。

柳月娥进来,看见陈宝祥傻傻愣愣的样子,赶紧上炕,摸摸他的额头。

“当家的,你去提水,水桶呢?”

陈宝祥脑子里空空的,早就忘了那些事。

“你这是咋了,掉魂了吗?”

陈宝祥心里有个声音在答应:“人都死了,魂都散了,我差一点就变成孤魂野鬼,一切都怪朱啸天。结拜四人,有这样的大哥,我认不清人,这双招子还有何用啊?”

“当家的,要不要请神婆?”

陈宝祥勉强回应:“不用,我累了,躺一会儿就好。你放心,我没事,真没事。”

“当家的,你没事就好。玉谦旗袍店说,晚上要八个人的饭,麻烦你送去。”

陈宝祥轻轻点头,然后摆手,示意柳月娥出去。

柳月娥出去,反手关门。

屋内没开灯,光线昏暗,死气沉沉。

陈宝祥翻了个身,突然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他过去读这两句诗,并未体会到,有什么可悲之处。但此刻,想到宋自雪的死,他一下子明白,英雄战死于沙场,马革裹尸,荣耀而归,那是上天的极大眷顾。

最怕的是,还未上阵,已经遭到奸人所害,连沙场战死、青史留名的机会都没有。

宋自雪死了,虽是水泊梁山及时雨宋公明之后,却自此后永远寂寂无名,干秋万代,再也无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