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下喝酒,老桑不住地打量陈宝祥,张五子早就做过介绍,说陈宝祥是济南的生意人,朋友在谭家坊战斗中出了事,过来打听消息。

老桑的脸上皱纹很深,的确像是桑树皮一样。

他的双手很不干净,应该是常年在外东跑西颠,来不及收拾整理,整个人看来邋邋遢遢,让人很不舒服。

“陈老板,我是江湖人,东跑西颠,就是为了求财,有些话说出来不是太好听,干万见谅。我得到的这些消息,只是想说给张五子听,你最好回避一下。”

陈宝祥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洋,放在老桑面前。

江湖上的包打听就指着这些消息过日子,谁想听就得付钱,就好像天桥底下说先生一样,谁来听不能白听。

老桑笑起来:“好啊,原来陈老板是江湖人,知道江湖规矩。”

他把大洋装起来,然后叙述自己打听到的情况。

老桑从招远开始就盯着黄金,他虽然不是金矿上的矿工,却在里面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井上井下发生什么事,他都第一时间知道。

八百两黄金是好几个金矿的矿工凑起来的,统一熔炼,铸成了五十根金条,上面刻印,做了编号,全都运往太行山。

他见过那批黄金,但八方面军的人看得紧,根本来不及下手。

在招远这地方,几乎家家有枪,要想抢黄金,就得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

老桑曾经有很多同伴,为了黄金尸骨不存,他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压得住贪心,只有万无一失的时候才会出手。

这一批黄金数量太大,人家看得紧,他一路跟着,连续试探,但都没有把握,只能中间放气。

按照他的说法,八方面军下了血本,不但有本地高手护送,还有从太行山来的部队上的人。

老桑见过他们跟山贼交手,个个都是百步穿杨,山贼连人脸都看不到就被击毙。

就因为这样,他不敢动手,只是远远地跟着,一直到了潍县附近。

当然,黄金过胶莱河的时候也发生了几场战斗,土匪和水贼都盯上了黄金,至少死了三十多个人,连黄金的边都没摸不着。

老桑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动手,不然早就随着胶莱河飘到海里去了。

“老张、陈老板,你们干万不要觉得招远这边的人好欺负,他们运金、护金多年,个个都是高手,看人的时候很准,山贼乔装靠近,很快就会被辨识出来,当场枪毙。这些人下手比土匪狠多了,只有这样才能镇住那些土匪。”

陈宝祥不想听前面的事,只是想听从潍县上了火车之后发生了什么?

老桑的消息果然精确,他看到运金队上火车,立刻跟上去,隔着一节车厢,死死盯住。

谭家坊战斗发生时,火车车头出轨,后面的车厢安然无恙。

老桑看见运金队分成两拨,一拨人在前面抵挡土匪,另一拨人直接下车。他站在车上看着,那些人往南走了半里地,立刻上了马车。

陈宝祥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一颗石头落地。

只有得到接应,那些人才能迅速撤退,毕竟八百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拎着走路速度太慢,很有可能陷入二次包围。

好的马车速度很快,不亚于军用卡车,尤其是在乡间路上,更加灵活,能够全速向前。

张五子插嘴:“怎么可能有马车接应?除非是八方面军也知道,云门山的土匪将会在那里扒掉铁轨,截停火车?”

老桑点点头:“这完全可能,现在的江湖,只要有钱,任何消息都能买到。反正在我看来,他们早就准备好马车,逃跑路线也已经确定,不像是仓皇逃命,每一步骤都训练有素。可惜,我没找到自行车,不然还能继续跟下去,就明白马车去了哪里。”

按照老桑的描述,共有六个人上了马车,六个人全都戴着毡帽,穿着长袍,连长袍的颜色都一样,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上车之后立刻往身上披上灰色的毯子,就更看不清了。

就这样,老桑一路跟过来,眼睁睁就在谭家坊丢失了目标。

他沿着那条线路找了三四天,一直到了河边,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能判断马车没有停,直接过河,进入南部山区。

“老张,你们想找人就直接进山区,黄金肯定在里面,我看到有人提着箱子,里面肯定是五十根金条。”

这些消息看起来非常符合逻辑,陈宝祥认为老桑没有说假话,这一个大洋花得很值。

张五子感叹:“谁能知道还会有这么多事,老桑,你一路跟踪下来,连根毛都没得到,这一趟真的亏了。”

老桑苦笑着摇头:“江湖包打听本来就是如此,赚个辛苦钱,鞋底都磨破了。我还知道一些消息,八方面军不是单纯运送黄金,他们护送的那个人,知道另外一个大秘密。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就叫布谷鸟计划,牵扯到的事情很多,不是我们普通江湖人能够理解的。八方面做事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向都是如此。我怀疑益都县这边所有的土匪都被耍了,他们抢火车,闹得动静这么大,连日本人都晕头转向,最后八方面军计划得逞,从南部山区向西,到达庙子铁矿,很快就能由小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