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跟你说实话吧,我根本不在乎谁掌管济南。张长官、韩长官、日本人、南方军、八方面军……谁占着济南,咱也得吃饭睡觉,不能喝西北风,对不对?”

陈宝祥一直盯着冯爷的头顶,世道太乱,已经没法讲道理。

今日的盟友,明天就有可能是敌人。

“他妈的,三分堂欺人太甚,他们吃肉,汤都不让咱喝,还忍什么呢?一个宋洗泉,就敢骑在咱脖子上,凭啥呀?”

“对,三干大洋,说交就交,连个说理讲价的地方都没有,凭啥呀?”

“老陈,以后咱俩联手,你在大观园插旗立威,谁敢不给咱面子,就直接干掉!”

冯爷放下筷子,拍拍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陈宝祥想起宋洗泉的阴森笑容,忽然觉得可怜。

宋洗泉背后是三分堂,三分堂背后,也许是更强大的势力。

所以,对于三分堂来说,宋洗泉不过是傀儡。

傀儡成精,以为天王老子最大,他能排老二,就只能去死了。

直到现在,陈宝祥也分不清,冯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冯爷投靠日本人,认贼作父,背离了济南人的道德标准,当下又陪着陈宝祥一起,火拼三分堂。

看似奸诈草莽,实则粗中有细。

面对这样一个人,陈宝祥不得不提高警惕。

“老陈,你我联手,打遍天下,谁敢不服,立刻干掉,呵呵呵呵……”

冯爷站起来,准备离开,又想起一件事:“有人问起来,干万不要说咱们见过。那些杀手办完事之后,立刻离开,绝不再回来。就算被官府抓住,也会编个理由,宁死不会出卖金主,这是道上的规矩。”

“我明白冯爷,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对没有其他人掺和进来。”

“老陈,果然上道!”

冯爷离开,陈宝祥站在街上,望着对方的背影。

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跟冯爷决裂,双方只能活一个,他就得全力以赴。

这个乱世,要想活下去,必须踩着别人的头顶过去,不然早晚坠入阿鼻地狱。

他回到北屋,柳月娥一直担着心,在灯下捏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当家的,你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刚刚外面打枪,听说有人在宽厚所街杀人……”

陈宝祥摇头:“不用管,我只是出去谈事情。”

很多事,他不能告诉柳月娥,那会吓坏了她,只能憋在心里。

“当家的,我听人说,白凤凰小姐有一位管家名叫修夫人。有人看见,你跟他一起爬干佛山,是不是?”

陈宝祥没有隐瞒,直接把两个人上干佛山的缘由说了一遍。

“我们只是为了给白凤凰小姐打前站,这是冯爷安排的,一定要招待好北平来的客人,你不要胡思乱想。”

陈宝祥说的其实是假话,在柳月娥面前,他必须这样做,避免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柳月娥感叹:“北平来的人就是娇贵,不管做什么事都讲规矩。咱济南人活得泼辣,就没有这么多事。上干佛山,一个人就能爬上去,哪还用得着人陪?”

她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才会这样问个不停。

陈宝祥摇摇头,上床睡觉。

只要跟修夫人有关的事,他不想让柳月娥知道。

刚刚闭上眼睛,刚才刺杀宋洗泉的那一幕就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