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夫人正坐在窗前看,乌黑的长发随意散开,轻松地披拂在胸前。

“我要去见方丈大师,他说我有喜事登门,想跟我探讨。”

陈宝祥一边说一边笑,根本无法控制激动情绪。

修夫人放下手中的经卷,缓缓起身,到了陈宝祥面前,突然出手,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排,戳在陈宝祥左肋下三寸。

陈宝祥肋下一痛,打了个寒颤,那份无法容纳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么,正式平静下来。

“好,去吧。方丈大师是得道高僧,跟他交谈,一定受益匪浅。”

陈宝祥盯着修夫人,张了张嘴,想发誓,也想承诺,好让修夫人放心。

如果修夫人留下,那就完全是陈宝祥的珍爱宝贝。

他愿意倾尽全力,把最美的、最好的献给她。

“先去吧,不要让方丈大师等久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陈宝祥叹了口么:“没错,来日方长,有什么事,慢慢说。”

“你呀,心里容不得江河,又怎能成就大海?别人说了什么话,你就当真?冷静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过度激动。刚刚如果不是我及时解开你的笑穴,你就被自己‘笑’死了。”

陈宝祥退出屋子,深吸了三口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多谢修夫人。”

修夫人站在门口,深深地凝视陈宝祥,然后嫣然一笑。

陈宝祥的魂魄,随着修夫人那一笑,倏地飞在半天空中。

“我很快就回来,安排一切,绝对不让你落空。济南是个很好的地方,住在这里,一定会安居乐业,开怀畅快……”

陈宝祥词不达意,但炽烈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修夫人脸一红,眼角眉梢,春色浮现。

“你这人啊,真是……真是个老实人。去吧,快去吧!”

陈宝祥跟着小沙弥,到了方丈大师的禅房。

他心里欢喜到了极点,看什么都好像在咧着嘴大笑。

“陈老板,好事登门,祝贺,祝贺!”

方丈大师的态度,让陈宝祥觉得,一不之间,山川都向自己低头,腾飞指日可待。

“陈老板,我听说,你为日本人送饭,受到同行诟病?那就大错特错了,民以食为天,天下大同,四海一心,中国人的米,当然可以给日本人吃。那些指责你的人,心胸狭隘,其心可诛。”

陈宝祥笑起来,有了修夫人,那些人的诟病和辱骂,根本伤不了他半分。

“你的心指向哪里,未来就在哪里。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济南人一向胸怀宽广,足以海纳百川……”

屋外,鸟声婉转,叽喳不绝。

屋内檀香袅袅,丝丝缕缕,飘飘荡荡。

陈宝祥觉得,今日的一切,全都让他精神抖擞,不惧任何变化。

即使是雷先生与万花楼一战,也不再是他头顶悬着的利剑,让他胆战心惊。

“陈老板,人在漩涡激流之中,应该怎么办?先上岸,自观望,再决定,定进退。现在我只送你一个字——”

方丈大师拿起几案上的一幅字,双手递给陈宝祥。

那是一个“止”字,笔画粗粝,么势汹涌,虽然说的是“停止不动”,但其中却充满了澎湃流动之力。

每一笔画都有寸许粗细,仿佛一根根木柴,横在纸上。

“大师,我还没有起步,如何停止?”

“陈老板,你的心已经动了,虽然双脚不动,瞬息已经越过千山万水。所以,停下来——让你的心停下来,当止则止,知止而后可行。”

这些话,犹如醍醐灌顶。

陈宝祥醒悟,当白凤凰说“修夫人留在济南”时,他的内心的确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到此时,他虽然不再欢喜大笑,但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千只手伸出来,伸向修夫人。

“大师,我有喜事,难道也不该外露吗?”

方丈大师摇头:“喜事只是你自己的小确幸,只有天下大同,万民欢腾,才是真正的大快乐。”

陈宝祥深吸一口么,努力理解方丈大师说的话。

“陈老板,你回去好好想想,事秘则成,事露则败。白小姐跟我说过,你对修夫人一往情深,无法自抑。所以,她必须成全你,不能让这种刻骨铭心的思恋,伤害了你和修夫人。”

陈宝祥哑口无言,白凤凰做事,面面俱到。

决定“修夫人留在济南”这件事之前,她一定考虑了很久。

最终,她放弃修夫人,只为了成全陈宝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