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感觉到,雷先生他们正在编一只大网。

等到这只网编好了,直接抛撒下来,就会把他罩住。

“当家的,泺源公馆的人天天上门,这也不是办法啊?街坊邻居眼里都不揉沙子,他们眼睁睁看着,咱们挣日本人的钱,又眼红,又憎恨——”

陈宝祥无奈,郑鸣蝉心机很深,这样处理,为的就是让陈宝祥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里。

“有了,秀儿她娘,初一十五的时候,你就去关帝庙,施舍香油钱。另外,左邻右舍家里有困难,只要咱知道了,就登门送饭。遇到有病的,就给钱看病。日本人给的钱,全都花在老百姓身上,那大伙心里就好受了。”

柳月娥拍掌:“好好好,果然是一条妙计。我懂了,明天开始,就这样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宝祥知道,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得天天想办法。

既避开日本人挖的坑,又得让老百姓得实惠。

过去历史上,济南有无数忠臣良将,改朝换代之时,饿死不食当朝的米面。

那些忠臣良将都死了,唯一留下的,就是忠义之碑。

陈宝祥经常想到贾柳楼结义的单雄信,当时,秦琼、程咬金、徐茂公等人都已经投靠了唐王李世民,而独有单雄信不降,誓死效忠旧主。

结果,人头落地,空余义名。

如果他也归降,凌烟阁上,就要多一位盖世英雄。

从这件事上,陈宝祥得出的教训就是那句老话——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但要低头,而且必须懂得变通,这才是英雄所为。

半夜时,柳月娥喊冷,拉开陈宝祥的被子,钻了进去。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但陈宝祥一动不动,睡得很沉,醒都没醒。

柳月娥躺了一阵,觉得无趣,又回自己的被窝。

她睡着了,陈宝祥却醒了。

有那么一刻,他精神恍惚,忘记了自己躺在米饭铺的炕上,而是觉得飞到了今天刚刚看过的按察司街小院。

身边躺着的,是修夫人,而不是柳月娥。

“如果那是真的,该有多好?”

他悄然起床,走到店里,整理擦拭。

午饭前,他亲自拎着食盒,去泺源公馆送饭。

不管郑鸣蝉打什么主意,他都泰然处之,不给对方翻脸的理由。

从泺源公馆后门进去,他上了二楼饭堂,打开食盒,把饭菜摆出来。

公馆里的工作人员过来吃饭,连连向他挑大拇指。

郑鸣蝉留在办公室,没有出来吃饭。

他的勤务兵端着米饭和把子肉送进去,接着转身,把陈宝祥也喊进去。

“陈老板,想不到你今天亲自来送饭。我还以为,你仍然待在干佛山上,跟雷先生他们在一起。其实我早就想恭喜你,能跟他们走在一路,证明你也是有能力的人。”

陈宝祥默默地听着,陪着笑脸。

他很清楚,面前这个微笑着的男人,实际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一旦苏醒过来,杀人无数,翻脸无情。

“陈老板,告诉我,你对万花楼究竟怎么看的?他们冒险进攻干佛山,最终结局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