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三处的变态老祖宗费介先生,此时正端着一杯茶,在长廊尽头似笑非笑,略带一丝满足看着自己的年轻学生。

“要不然你就留在三处吧。”费介与学生一道往前走着,轻声说道:“北齐不要去了,朝官也不用当了,内也不要理了,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辈子倒也不错。”

范闲沉默着,知道老师是在担心自己。

“你小时候很安静,但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费介的双眼有些浑浊,淡淡褐色显得有些沉积,“入京之后,你的心防更加牢固,但是权力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让你迷失的,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范闲略沉吟一阵后,恭敬说道:“学生清楚。”

费介忽然嘎嘎笑了起来:“如果你想走那条路,就要学会杀人,舍得杀人,享受杀人。”

范闲苦着脸说道:“学生又不是小变态。”

费介眨眨有些疲惫的双眼,咳了两声后说道:“这个世道很变态,你若不变态,又怎么玩转过来?”

范闲在费介地面前,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拿着瓷枕的小孩子,甜甜笑道:“玩也分很多种的嘛……对了老师,为什么先前院长大人看见我后会叹一口气。”

“嗯,也许是有些失望,你不像小姐当年那么……嚣张?”

范闲愁苦着说道:“好男不和女比。”

说完这话,他就拉着老师的手往一石居去了,今日定要大醉一场,反正整个京都都已经知道了他与监察院的关系,何必再避着什么。只是苦了后面的王启年,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大堆卷宗,知道这些卷宗是绝密情报,哪敢怠慢,更不敢跟着去一石居饮酒作乐,只得赶紧喊了自己属下的那些密探前来小心戒备,满心不安地坐着马车开往范府。

太子殿下满脸阴郁地坐在东宫之中,手里握着酒杯不停用力,手指微微颤抖着,半晌之后,才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来:“为什么宫里的这些女人们,从来都没有学会安份?”

太常寺辛少卿不敢夹话,他知道太子殿下今天地心情特别不好,这段日子里发生地事情,实在令整个东宫都感到异常愤怒与恼火,就连一向温和的太傅大人都发了几次脾气。

先是春闱弊案之事,其实东宫方面是此次弊案之中受损失最小地一方,十几位被捕官员中,真正属于东宫方面的,廖廖可数。虽然说礼部尚郭攸之的倒台,在官员们的眼中,是太子方面一次不可承受的损失,但上次夜宴之后,太子发现郭保坤竟然隐约听的是别人的话,逐步也就发现了原来郭家竟是长公主那边的蚂蚱。

所以此次范闲将郭攸之扳倒,太子非但不怒,反而有些隐隐欣慰。

“谁也没有料到,小范大人竟然是监察院的提司。”辛其物微微皱眉,他与范闲喝了很多次酒,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脸温柔的范闲,竟是那个特务机构里的高级人员。

太子李承乾摇了摇头,脸上的阴寒依然未去:“范闲是个懂事的人,他揭弊案主要是职司所限,事先未与本宫沟通,也属应当。只需看事中,范闲给足了本宫面子,我也不会太过怪他,更何况那日婉儿妹妹专程入宫,将范闲的亲笔信递了过来,我相信他不是有意针对本宫。”

辛少卿与范闲交好,当然更希望东宫能够在监察院里拥有范闲这样一个强助,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不错,范提司事前虽未言语,但事后做足了补救功夫……可惜,他马上要出使北齐,不然下官应能出面安排他来拜见太子。”

太子冷哼一声,重重地将酒杯搁在了桌上,怒道:“如今就算要见,难道范闲还敢对本宫推心置腹?刑部那件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虽然宰相与范尚如今都没有什么动作,但他们难道不知道韩志维与本宫的关系?只怕范家恨本宫都来不及,更何况投靠。”

辛少卿黯然无语,知道太子在此事的处理上真可称得上的持重英明,怎奈何,这东宫的主人却是有两位。

一主一臣正不甘心的时候,忽听得外间太监高声宣道:“皇后驾到!”

辛少卿看了太子一眼,用眼神示意殿下一定要控制住情绪,然后抢先跪到一边,对推门而入的皇后殿下行了大礼,告退出宫。

生着一双丹凤眼的皇后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沉默不语。

太子满脸微笑坐在一旁,却不肯首先说些什么。

皇后咬咬了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悲伤,忽然一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