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将军府时府中已乱作一团,一盆盆血水从屋中被端出来,苏安歌心中一阵不安,“不好,已经开始血崩了……”

进入外厅时两人看到几位太医围坐在一起一阵叹息,座上有位粗犷长相、满面愁容之人应该就是吴将军。

看得两人闯进来,众人愣了一下,沈苍术率先开口:“兄长,你怎么把安儿带过来了?”

沈白术带着苏安歌对吴将军鞠了一躬说道:“吴将军,不请自来还望海涵,实在是贵夫人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我这外甥女年龄虽小,但沈氏祖传医术她也学了六七分。我们都是男子多有不便,就让我这外甥女去看看吧。”

吴将军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看向带着面纱的苏安歌,目光多了些审视与探究,但是想到那一盆盆血水,还有太医们让他做最坏打算的话,如今也只能病急乱投医。

他与妻子多年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竟要天人永隔。

“这位姑娘,麻烦了,请一定要尽力救我夫人。”他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这里多得是最有经验的稳婆和医术精湛的太医,他们都救不回来,怎可指望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呢。

“舅舅,这副药就交给你们了,越快越好。”苏安歌在马车上就写下了药方交给沈白术。她要赶紧救人,拿上准备的药箱就进入内室,一阵血腥气扑面而来。榻上的女子已经陷入昏迷,气若游丝。苏安歌探向其脉搏,诊断出是因为胎位不正才生产困难,孩子在腹中时间过长,怕也是有危险,若再拖下去只会是一尸两命。

苏安歌看向屋中的稳婆,“你们几个都出去,这里不需要太多人,就留下一人帮我打下手就好了。”

稳婆们听得此话如临大赦,她们也怕担上这将军府的人命,于是都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只有一个婢女模样的小丫头走向前来,“我叫青儿,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我这条命是夫人救的。姑娘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

“好,你先去打两盆热水,等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惊讶。若要救你们夫人的性命,一切必须听我的。”苏安歌边说着,手上功夫不停,掀起榻上的被褥,解开于氏的上衣,从药箱中取出银针。

一旁的青儿看到苏安歌的行为虽然震惊但是并未询问什么,只是按照要求匆忙出门去打热水,然后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心里为于氏默默祈祷着。

苏安歌先将一片参片置于于氏口中,然后为其施针,用沈氏保命针法辅以止血散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崩之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不敢拖沓,紧接着施了第二套针法尝试着让其清醒过来。

半个时辰后于氏终于睁开眼,但生产太久她实在虚弱无力,张了张口却未发出声音。苏安歌见此状赶忙让青儿端上舅舅帮忙熬煮的汤药,喂其喝下。“夫人,这是补气养血的药,你一定要喝下去,这样才能有力气生产,腹中的孩儿还在等着你呢。”

一旁的青儿看到于氏醒来也喜极而泣,“是啊夫人,您可一定要坚持住,将军说等孩子大一些,就再带你们去大漠骑骆驼,看日落狼烟呢,这不是您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于氏听得青儿和眼前素未谋面的女子的鼓励,用力点点头,她强忍着呕吐之感用力咽下这一口一口的苦药。

终于,药碗见底,苏安歌长舒一口气。“我现在要为你转正胎位,你且闭目养神,养足力气,等我告知你你再用力。”

自己虽未生育过,但苏安歌前世为了帮李景胜笼络人心,给不少王室公卿的夫人接生过。当年清河郡主也是因胎位不正而难产,是苏安歌出手才保住了郡主母女的性命,从此以后,郡马就成为了李景胜的入幕之宾,为他鞍前马后;郡主也在先皇和太后面前说尽了李景胜的好话,夫妇二人为他成就大业可谓是尽心尽力……

因着前世的经验,苏安歌不急不躁地纠正着胎位,等时机差不多了,她轻轻唤醒于氏,“夫人,可以用力了!”

于氏疼得浑身冒汗,汗水浸湿了被褥,好在经过四五次努力,孩子终于降生。小小婴孩因在母亲体内时间太久憋气没有动静,苏安歌轻轻掐了一下她的屁股,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响彻府中。“恭喜夫人,是个女孩。”

一旁的青儿激动地对着苏安歌磕了三个响头被苏安歌迅速扶起,于氏看着孩子也欣慰地笑了,摸了摸婴孩的小脸,然后就因虚弱脱力沉沉睡去。

吴将军听到婴孩的啼哭声激动地不顾产房血腥和礼教约束就要冲进去,好在苏安歌及时拦下了,在门口对着吴将军伏身:“吴将军,幸不辱命。夫人母女平安,恭喜了。”

吴将军听得此言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圈竟然微微泛红,然后对着苏安歌一抱拳,“姑娘是我吴家的救命恩人,我吴彪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姑娘有何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

苏安歌看着眼前这位人高马大的吴将军,她突然明白了真正相爱的夫妻大概不过如此,患难与共、生死同衾,“吴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想来是我与夫人有些缘分,且您多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劳苦功高,我哪里能要求什么?不过,夫人身体极为虚弱,这次生产又元气大伤,必须好好将养着,那我就斗胆要求将军好好照顾夫人吧。”

这话逗得吴将军再次哈哈大笑,他也不是一个矫情造作之人,“好,那我吴某也不唠叨了。苏姑娘,我与你父亲同辈,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吴叔吧,以后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吴叔。”

苏安歌也未拒绝,在这京都之中多个朋友多条路,广结善缘总是不会错的。“那就多谢吴叔叔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要不然父亲该担心了。”

苏安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氏,又写了一副补血安神的方子交给吴将军,且交代给青儿近几日服侍于氏的事宜,才迈着疲累的步伐走回大厅。

沈白术和沈苍术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看到苏安歌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厅中的其他几位御医对着她连连称赞,“苏姑娘小小年纪,医术竟如此精湛,真令老朽汗颜呀!”

“不愧是沈家的血脉,仅看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就是天生行医的料子……”

苏安歌听得这些夸赞的话有些脸红,两位舅舅倒是与有荣焉,一边跟同僚附和着一边往外走,直到上了马车两人脸上的笑也没停下。

沈苍术看着苏安歌害羞窘迫的样子,又想到了已逝的妹妹,一声叹息:“安儿,你的医术当真都是芙蕖教的?”

苏安歌点点头,“母亲在世时教了我很多,还留下了一些医,我都有好好研读。”

沈白术欣慰地看着她,“你母亲是对的,丞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一技之长最起码能保护自己。这些年,你的医术非但没落下,今日还救治了连我们都束手无策的难产血崩之症,你外祖知道此事肯定很高兴。”

说话间,马车便到了丞相府门口,苏安歌拜别两位舅舅进了府。刘管事还在门口等苏汉回府,听说是去参加户部刘尚的乔迁宴去了。

苏安歌今日心情很好,不紧不慢地朝安昭阁走去,却在路过竹雅堂时瞧得此处黑灯瞎火、大门紧闭,透着一丝诡异。她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似是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