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掌中调丹砂，染此鹤顶红－－鹤顶红

苏安歌又想到前世沈氏的惨剧，那是漫天飘雪下的一场骇人的屠戮，全族一百一十四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纷扬冷冽的飞雪似乎是为了那些可怜的族人而下。

她的唇抿得紧紧的，眼神中充满愤怒和悲伤，原本倨傲清亮的声音此时变得嘶哑。“图雅，去帮我把马车卸了，我骑马入宫。”

伴随着一阵轰鸣的马蹄声，苏安歌背上药箱，跟随白羽骑马一路狂奔，她此刻心急如焚，顾不得掩饰什么，直奔储秀宫而去。宫中侍卫一看是未来的九王妃，倒也没敢拦。

等赶到储秀宫时，李胤承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苏安歌下马时因一路颠簸双腿发软，却稳稳落到他的怀里。他轻声安慰着，“你别太紧张，有本王在，淑妃不敢拿沈太医怎么样的。”

“王清瑶现在如何了？”苏安歌手指蜷缩着，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心中明白，若想让舅舅脱身，必须先救下王清瑶。

“不太好，一众太医在想办法呢。本来你外祖也要来的，被我拦下了，他年纪大了怕是经不住淑妃的怒火。”李胤承为苏安歌擦拭着手心的汗珠，动作轻柔，语气温和。

苏安歌点点头，外祖父医术虽好，但这种场合实在不宜过来。她跟随李胤承进入殿中，皇上正低声安抚着忧心的淑妃。仅是几日不见，淑妃就憔悴了不少，她看见苏安歌走进来，眉眼之间瞬间充满了戾气。

“苏安歌，你来做什么？清瑶上次没死成你是不是不甘心，又让你们沈家人来下毒害她？”

苏安歌只觉得淑妃有些莫名其妙，“娘娘，若我想让她死，上次宫宴见死不救就好了，何须绕这么大一圈让我的家人去冒险下毒呢？”

淑妃眼底猩红，声音里夹杂了十足的恨意。“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或许是想在陛下面前卖弄你的医术呢？她刚从阎王殿门口走了一圈，刚睁眼就被下了毒，吐了血现在还生死未卜呢。这次不论如何，本宫都要与你，与你们沈家不死不休！”

“淑妃娘娘既然说我卖弄医术，那可否让我再卖弄一次？上次京郊投毒的解药是我与云翳神医研制的，陛下可以为我作证。若我解不了王小姐的毒，您再发火也不迟。”

淑妃看着苏安歌坚定的眼神，又想起了前几日她在宫宴上的临危不乱，其实她也不愿相信是苏安歌下毒。但这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沈苍术下毒害人，她也有些犹豫了。

“淑妃，本王前些时日中过一次北域蚀骨毒，这种毒号称无药可解，却是安歌解了毒救下了我。本王可以作保，若以她的医术都救不下令妹，那整个东岳都无人能救。”李胤承站出来，脸上依旧是往常的冷漠与疏离的神色，但眼神里却尽是对苏安歌的维护和信任。

淑妃转头看向了皇上，李轩辕也点点头，淑妃和王清瑶背后是整个琅琊王氏，更代表着那些世家大族的体面尊严，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也不好正面维护。“朕觉得九弟说得有理，刚才几位太医都说难以续命，倒不如再让安歌出手试试，救人要紧。”

淑妃一咬牙，“好，那本宫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能救下清瑶，那本宫就放过你们沈家；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定让沈苍术先来偿命……”

苏安歌不愿再与淑妃啰嗦，来到内室，正看到莫太医几人愁眉不展地讨论着中毒的情况，看到她前来，莫太医恭敬地行了礼，又摇摇头，“唉，王小姐中的是鹤顶红，我等也束手无策啊，不知您可有什么办法？”

一听到是鹤顶红，苏安歌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虽是普通毒药，可毒性最难解，“我尽力试试吧。”

因男女有别，淑妃特意以帘子将人隔开。苏安歌掀开帷帘，这才看清王清瑶的模样。她双目紧闭，苍白的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极为痛苦。

“嘉和县主，奴婢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幽竹，这几日临时调过来照顾清瑶小姐。若有需要，您可以直接吩咐奴婢。”一位身穿褐色宫服的侍女走过来，苏安歌心里明白是淑妃派过来监工的，倒也没有反感。

她仔细地为王清瑶把脉，再结合吐血的症状，确定她是中了鹤顶红之毒。

“我听说毒是下在了补血的汤药里，当时你也在场吗？她喝了多少？”苏安歌探其脉象，倒是比想象中情况好一些。

“禀县主，清瑶小姐是今早辰时一刻醒过来的，您当时叮嘱过，等人醒了就要用些补气养血的汤药，因此立刻派了宫人去太医院拿药。但清瑶小姐刚醒来胃口不好，汤药又苦，奴婢只伺候着喝了两口她就不愿喝了。又过了一刻钟，小姐剧烈地咳嗽起来，吐了一大口血，竟又生生晕了过去。”

苏安歌心中疑惑，宫里主子但凡用膳吃药，都是要银针试毒的，储秀宫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现在明显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好毒量轻微，还有机会救回来。

她解开王清瑶的衣衫，拿出银针。沈芙蕖曾传授过一种封闭针法，可以暂时防止毒素在血液和经脉中乱窜，但却十分考验施针者的手法和对经脉穴位的掌控程度。“幽竹，你去命人准备好盐水和牛乳，记住，一定要银针验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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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歌深吸一口气，凭借着经验和记忆在穴位上施针，手法已是极快了，仍整整花了一炷香时间才做完，胳膊酸痛得微微颤抖。最后又以一长针刺入人中穴，轻捻了几下，王清瑶竟咳嗽着睁开了眼。

“我知道你现在说不出话，但你只需要记住，我救了你两次，要想活命必须得听我的。”苏安歌也顾不上她的情绪波动，端起一大碗盐水，“这盐水必须要全部喝下去再吐出来，才算是解毒，不管你有没有胃口，都须得喝尽才行。”

王清瑶眼神里闪过恐惧和迟疑，但宫宴遇刺后她的确在朦朦胧胧中听到过苏安歌说要救她的话，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幽竹喂着王清瑶喝了一大碗盐水却仍没有吐得迹象，苏安歌无奈又倒了一碗，“继续喝，喝到吐出来为止。”

王清瑶哪里受过这种气，但她从胃到喉咙火烧火燎，后背处又插满了银针，只能忍受着苏安歌的“威胁”，眼中竟委屈的泛起了泪。

“你不是还想与我争抢九皇叔吗？那也得活命才有机会。”苏安歌无奈使出激将法，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只有王清瑶活命她才能救下舅舅。

王清瑶一听到“九皇叔”，立马来了精神，这一碗还未喝光就将盐水全部吐了出来。苏安歌长舒一口气，“王小姐，恭喜你再一次死里逃生了，我现在帮你收针。”

迅速收了银针，苏安歌叮嘱着幽竹，“现在把牛乳喂王小姐喝下，小口喝就好。”

幽竹早早就从御膳房拿了一桶牛乳，正往一个玉碗中倒。苏安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多留个心眼，“这牛乳你可验过毒了？”

“县主，奴婢在御膳房就验过一次，方才拿回储秀宫时，又验了一次，是无毒的。”

苏安歌却拿出银针，置于玉碗的牛乳之中，银针竟立刻变黑了。

“这……这怎么可能？”幽竹吓得跪倒在地，“奴婢真的亲手验过两次，是没有毒的。县主，清瑶小姐，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苏安歌目光凝视着那个玉碗，唇角一弯，“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