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束束打下来,倒是将安静的小县城带出了几分活力出来,纺织厂的一天也就这样开始了。不断地有人出来打了水回宿舍梳洗的,也有像徐明宇一样直接在水龙头这儿洗漱的。

见徐明宇望着女工宿舍发呆,白朗抬手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你小子这几日有些古怪呀。”

“没什么。”徐明宇掩饰地一笑,一边刷牙一边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消息。”白朗插着手回道,“今晚有空吗?我有个哥们在外面做生意,这不发了点小财,非要让我去看看,你也一起去吧?”

“我去干嘛,你朋友。”

“大家的朋友呗,明宇现在进了社会,你就不能想着像学校那样了。要学会交际。是,在学校的时候,有人追捧你。可到了这个社会上,你得有本事,有钱,有权力,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就说找对象吧,你要是没个房子恐怕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所以清高没有用,多入世多接触社会才是正理儿。”白朗一本正经地道。

徐明宇倒是不曾听过这样的话儿,隐隐有些触动,正好刷完了牙,抬手将白朗的手拨开,半开玩笑地道,“行啊你小子,说话倒是越来越有哲理了?”

“我哪行?这不我老子说给我的吗?”白朗对着女工宿舍抬了抬下巴,“你小子不会是看上谁了吧?我可告诉你,家里那关解决不了,这都是白瞎。”

“你又知道。”徐明宇收拾了东西,便往宿舍里走。

白朗洗漱完急忙追上,“哎,你怎么不等等我?”

“我一会儿还要去检查厂里的机器,哪里像咱们白少爷富贵闲人。”

“嘿!你这小子不听老人言。”白朗和他肩搭着肩道,“厂里的选举活动,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这说好的是你,怎么又改成选举了?”

“民主呗。”徐明宇一边儿拿了工具一边儿和厂里的工人打着招呼,一个个机器检查了过去,“时代在进步,你那些老一套的思想不行了。”

白朗也拿了一个扳手凑到跟前,“哼,行不行可不你说了算的,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轰鸣声一架一架的响起,那棉花被打成薄棉一层层的铺来,等过了这一关,再到下关就可以将这些抽丝制成布了。

徐明宇回头望去,看见一个人正在那儿验收棉花儿,仿佛是那个人,不由得看痴了。

日上三竿,周新春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环顾着四周只有她一个人,便穿了衣服下床打洗脸水。

这个时间点儿在村里才起床被人发现了定是要说三道四,说不定还要给她添个懒姑娘的名头。

但周老爹素来疼爱她,早上做熟了饭,虚在锅里,便将外头的门锁上了。

不用下地,对周新春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哼着曲儿,抬手碰了碰石榴树上的石榴花儿,便将洗脸盆放在了这下面。

她素来有些小资情调,一个人安安静静倒是极美。

刚洗完脸,门口就有人开了锁进来了,是她妹妹周新红。

周新春看了她一眼,见她扛着锄头,“你今儿不去上班?”

“今儿刚想起来是周日。”周新红说,村里嘛不如城市里讲究,周一到周六都要上课,是没有双休的。她将锄头放下,身上还带着草露,“娘说,让咱俩今天去大哥哥那儿看看小外甥。”

“是该去。”周新春道,她回屋拿了个小罐子,从里面揩了雪花膏细细地抹在脸上,又往手上擦了万紫千红,对着墙上的那边人头镜子又梳了个大辫子。

周新红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她身后打量了下,只觉得她姐姐肌肤细腻,面如桃花儿,笑道,“新打的雪花膏?让我看看。”说着从她手里拿了,“打这一小罐得一块钱吧?真的管用吗?”

“那要天天抹才行。”周新春拿了,“我们宿舍里的工友每天都用,就跟咱们刷牙洗脸似的,时间久了就觉得是生活的一部分了。要不你也试试?看你脸皴的。”

周新红忙摆手,“我不用这玩意儿,你快去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好早点去,去晚了嫂子又该抱怨了。”

周新春哼了一声,“就她事儿多。”

周新红也不接话,从偏房里拿了个红网兜出来,这网兜有粗孔的有细孔的,她拿的这个倒是细腻些,她将周老娘攒的那三十只鸡蛋一个个拾掇了进去,又去喂了家里的猪和牛,才见周新春从屋里出来。

这会儿周新春又换了一身儿衣服,崭新的黑布鞋,还提了个编织篮子盖着红布头,到底是在城里呆过的,总是有些不同来。

周新红有些艳羡。

“咱们走吧。”周新春拿着编织篮子走在前面,周新红捧了网兜里的鸡蛋在她后面,有心想问问她姐姐篮子里装了什么,又怕周新春刺她几句。

要说她大哥周新德也是村里数得着的人物,从小就学习好,为人又踏实肯干,可到底命运不太好,考了两次大学全被人顶了。村里的人支持他去要个说法,偏他就说不好意思的。反倒是在村里当过几年干部,但又因着人太老实,左右怕得罪人,没干多久就去后面乡里教去了。

干了两年,旁的老师都混上去了,独他还是跟刚去的时候一个样儿。

周新红倒是不觉什么,混混沌沌的接受了下来。

倒是周新春心中不服气,为此对她哥哥周新德颇有些意见,别人家的哥哥都能顶立门户,偏她家这个连点血气都没有。

老好人的名声倒是落下了。

吃亏的总是他,为此连那小学都没毕业的大嫂都时常和他吵架。

周新德吵不过他媳妇儿,不过他也不生气,只一味软软地,拉长音地道,“生什么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新德家离着父母家也不过一里地,一个村儿住着,中间隔了一个硕大的坑地,每次经过都要先下坑,走上三五分钟,在上坡,进了胡同东西各开了一个门,不过多数东门是开着的。

周新春敲了敲门,好半天他哥哥才来,直把她的热情浇熄了一大半。

“都在家呢?”周新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