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过的很快,一眨眼间,就到了冬季。北方已纷纷扬扬地下了几场大雪,而温州仅是下雨,就是有寒潮,也不像北方的人那样穿上厚厚的棉袄,最多加上一件薄薄的羊毛衫。温州人也不像内地的人们那样一年四季就是一身黑的、蓝的中式服装,他们是处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接受外来的新鲜事物又快又早,他们已经穿上了西服,一个个西装革履,还打上五颜六色的领带,很新潮。

温州人阿坤就是这样,在冬天里,穿上西装,搭上领带。他也让望明月从他生产的化纤布料里撕下一块布料,让温州街头的裁缝师傅量好尺寸,定做了一套黑色的西服,配上一根黑色的领带,穿在身上,显得深沉老练。

这天,张黑子拖了一大卡车的山西名优酒来到温州,身上还带有北方的寒气,他在望明月的引导下,向各个销售点卸下货物。望明月就记下酒的品名、规格、单价,合计销售金额,然后就让张黑子把空卡车开到阿坤的堆放化纤布料的仓那里,让工人们装车。望明月守在仓处记下账目。

张黑子在阿坤的陪同下,找到一家夜总会,在哪里吃喝玩乐,通宵达旦。第二天,他让望明月记下在夜总会消费的账目,总共有六百五十元,这不是一个小数目,望明月问:“怎么有这么多呢?”

“你看,都是吃餐的票。”张黑子把一张票给望明月,说,“这能有假吗?我们每次来,老是麻烦人家阿坤老板,吃住都在他的厂子里,能不请他一次吗?在高档的夜总会里,请他吃一顿大餐,有什么不行呢?”

“这个票有点问题啊?”望明月仔细端详了一下票据,说,“是温州的一家夜总会开具的收据,上面的名目不是进餐费。”他把票据扬了扬,“这是一张夜总会的收款收据,不是吃饭的票。我好说,拿到姐姐面前,她一眼看出来,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吗?”

“他妈的,”张黑子拿过收据骂道,“收钱的时候,老子是叫她开吃饭的票,怎么不开上呢?”他拿着收款收据要到那家夜总会去,找人家算账。温州人阿坤知道了,拦住他说:“你闹啥子嘛?夜总会就是夜晚玩乐的地方,吃饭是次要的方面,你哄你媳妇儿,她能信吗?你哄鬼哟!”

“你说怎么办?”张黑子有些不自在,他问,“你帮忙出一个注意,遮盖过去。”

“这样吧,”温州人阿坤说,“我找一家上档次的大饭店,让他们重新开一张收款收据,盖上他们的红印子。你媳妇儿能不能相信,那是你的造化了。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位精明的媳妇儿呢?”阿坤笑笑,“又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老婆,男人在千里之外,还要受到管制。”

“最好是附上菜谱的菜单。”望明月补充道,“那样做,我也好在旁打圆场。这些钱都是你们两口子的钱,怎么花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外乡人不会做恶人。”望明月说的是实话。

张黑子听到望明月这么一说,心就放在肚子里,他也越来越喜欢在鄂西北山区捡到的这个小伙子,只要望明月不说,王光丽怎么知道他到温州的夜总会游戏人生呢?

“放心的玩,使劲地乐。”温州人阿坤拍了拍张黑子的肩膀,说,“这位小兄弟精明得很。以后要好好地善待他啊!”阿坤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不能亏待人家,他这是为你好,也为你女人好,更是为你一家人好。”

“好,好。”张黑子也连连称好。他心想,只要有吃有喝,还能玩,再在夜总会里赌上几把,赚一点小钱,就不必麻烦望明月做假账,向自己的女人汇报假情况。他不敢大赌,每次只小赌几把,能赢百十元钱,就心满意足。

就这样,就到了年关,中国的传统习惯,过年过春节是我们国人的一件大事。到了腊月之后,就是家家户户准备过年的物资,王光丽和张黑子也不例外。王光丽让张黑子拉完最后一趟货之后,就让张黑子把望明月从温州带回河南,在自己的娘家,准备过年的东西。王光丽就把半年的工资给望明月,然后把从温州、保定等地购到的年货,分别送到自己的娘家和夫家。他们是暴户,手头比人家宽裕很多,年货就比别人家准备的充足富裕。在一般人家手头有一百元,也能过好这个年。

望明月手里有王光丽的半年工资,就把工资全部交到王家的这个新父亲手中。而王光丽的父亲只收下他两百元钱,这已经是很丰厚的一笔钱。望明月就买了几大挂的鞭炮,在贫脊的农村,过年时,图一个吉利,家家户户比着买鞭炮,看谁家的鞭炮在年三十放得最响最长,说明这家人兴旺而富足,来年更加红红火火。

王小丽看到望明月一身西装,长头,在王家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总是看不顺眼。她要准备高中考试,无心关注乡村的世界,也不操心过年过节的事,就让望明月同自己的父母在家里折腾。往年里,姐姐和姐夫在腊月的时候同父母们一起在家准备过年的物资,今年,钱不是问题,姐姐已给她几百元钱做明年的学费、生活费,也给母亲几百元钱做过年的准备,过年的物资也从外面买回家,大家手里都有钱,也用不出去。不过,家中突然多了一个外乡人望明月,就多准备了一点过年的东西,乡里乡亲的人都要在正月里到家里拜年做客,得多办几席酒而已。

乡村的腊月、正月很热闹,在相互走动中,很快就过完年节。王光丽挺着一个大肚子让张黑子把大卡车开过来,她说:“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奔波了,就在家里保胎,准备生下第二胎孩子。生意上的事情已安排好了,在保定的客户不能丢,另外在山西的几个县城的客户也建立起了供货关系,就坐守在山西的老家。还是望明月管账,张黑子管钱,给温州送酒,带回温州生产的化纤布料。这一年的生意就交给你们两人完成,到了明年,孩子不吃奶水之后,我又能同你们一道跟车,跑长途生意,再大干几年,把大车处理掉,转行做别的生意。”她就这么安排好一年的生意经营。

望明月就把剩下的钱又交给王光丽的父亲,让他攒着,准备砌新房子用。她父亲逢人便讲:“我这个儿子明月很懂事,又孝顺,用不完的钱全部都交给我保管,等到他要娶媳妇时,能派上用场。”

“他不就是你的上门女婿么?”乡邻们说,“还要娶哪门媳妇呢?”

“哎,”王光丽父亲很自信地说,“我家小丽要考大学,早晚是要飞出王家庄,谁晓得她将来落在什么地方呢?”

“啊,是这样。”人们恍然大悟,“王家庄要飞出去一只金凤凰,难怪你家招来一个儿子,原来是这样,早有安排打算。你老真有福气,儿女双全。有福之人不用急,要享后福。”

正月十五一过完,在乡村的年过完了。望明月就跟随着大卡车拖着一车山西酒向温州前进。其实,在温州的阿坤生产厂家仅是腊月三十和正月初一给工人放了两天假,让远方有家室的工人提前回家办年货过大年,将无家室的年轻人留下来,继续在工厂里加班,另给加双倍的加班工资。外来的年轻人回家也没有事,也乐得在气候宜人的温州过年,加班生产化纤布料,还能一天算两的工钱,各得其所。

他们经过三天的行程,望明月和张黑子就到达了温州,把酒送到各处的经销商那儿。张黑子就收下现金。望明月就记好帐目。晚上,张黑子就到夜总会里去玩乐,他不再要阿坤陪同。他已经轻门熟径了,而且,还同夜总会里的几位小姐混的很熟。这是他用小费打来的小妹子,按张黑子的话说,还是四川妹子好。他一晚上,在夜总会里花去几百元钱,不是一个小数目。总不能一直在温州请客吧,开具客餐票,是要在王光丽面前露出马脚。他让望明月记下修理车费的花销,反正自己的女人不懂得车子的性能,车子跑长途总是要出毛病,车有毛病不能不修理吧。每出一趟车,不是动机坏了,就是传动轴坏了,要不然,就是方向机有故障。这些大的部件,王光丽跟着他跑了几年长途,也知道一些,都是大卡车的关键部位,不修理,它就跑不动了,或者出现交通事故,还要出更多的钱。

但是,王光丽也有些疑问,为什么每跑一趟温州,大卡车就出故障呢?而且一出故障就花五、六百元钱。她让望明月在记账的同时,索要汽车修理厂的票,而且还要让修理厂记录下是什么毛病,就像病人看病时用病例记录下病人的病情,用的是什么药。也让望明月将换下的零部件带回去,她要过目,才能相信是否修理了大卡车。她只差一点直接询问大卡车,你是否是有毛病,毛病出在哪里,怎么修理好的呢。只可惜大卡车不会说话。

张黑子一到温州,依然要到夜总会里去玩乐一通宵。他虽然不识字,但是,他脑瓜子灵光,在汽车修理厂检修的时候,就给修理师傅买一包香烟,或带几瓶山西杏花村大曲酒。师傅们就眉开眼笑,就按照张黑子所说的动机电路出现故障,重新换新的全套电路,给他开具单子,并把在修理厂别人的车辆换下的坏电路给他带回去,让王光丽检验。要么,就让修车师傅开具四个车轮的轴承坏了,全换新的轴承,在修理厂捡四个换下的坏轴承回去,也让王光丽检验。大卡车这么多部位,要换零部件的地方多得很,怎么编造,一年四季也编不完。

只有张黑子心知肚明,望明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是不敢说出来,这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说穿了,就是挑拨他们夫妻的感情,不是吵嘴,就是打架,闹离婚,何必做这个恶人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他是一个外乡人,得过且过,没有必要在他们夫妻间插一杠子,是好是坏是他们一家子的事情,与己无关。他不是也瞒着王光丽和张黑子,在温州人阿坤那里得到更大的好处吗?每进一车货,他能从阿坤手里得到一千元钱的好处费,这在望明月来说,是一个天数字,一个月跑三趟温州,进三车化纤布料,就有三千元的好处费,还从王光丽手中拿一百元工资,收入比国务院的总理还高。他为什么要拆穿张黑子的把戏呢?就让他在温州的夜总会玩乐,不然,他一闲下来,在温州多跑几个生产化纤布料的厂家,比较一下价格,她和温州人阿坤的交易就露馅了。

这个行走江湖的阿坤,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到同他打交道的人的个性,也猜到对方的爱好,特长。他一眼看出张黑子是一个玩家,吃喝玩乐是他的擅长,只不过在自己媳妇王光丽的管制下,不敢放荡。现在行走脱离了女人的监控,如同脱离了苦海一样,在开放的沿海城市不放开胆量撒欢不亏待了自己吗?所以,阿坤就带领张黑子逛夜总会,在娱乐场所里拴住他的心,套住他的身,让他一到温州来在夜总会里不能自拔,这样一来,阿坤和望明月就能施展手脚,做自己的生意,秘密地控制住了一条通往北方的运输线。

望明月游戏在王光丽夫妇间,历练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