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了,渐行渐远。

江扶汐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折回院子里,还记得那年银松树下,月光漏下的斑驳,落在了少年倔犟的眼里。

他央着祖母,要把骆家的那个孩子接来养着。

“我用我的钱养骆三,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我看谁敢嚼舌根。”

“当着你的面是不敢,背地里会怎么说?”

“随他们说,我养我的。”

老夫人怒其不争,呵斥:“织哥儿!”

少年放软了语气,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奶奶,当我求您了,让骆三来江家行不行?”

“就算我答应了,骆家也不会答应。”

十几岁的少年,坚决得很,也硬气得很:“不答应我就抢。”

“说得容易,他的户口在骆家,骆家不点头,你怎么抢?”

“硬抢。”

老夫人气极:“胡闹!”

笔直站着的少年突然折弯了膝盖,跪在银松树下:“您不让我胡闹,我也胡闹定了,您若不帮着我把骆三抢来,我就跪着不起。”

老夫人拂袖走了。

夜里天凉,少年在树下跪了许久许久。

她当时也在一旁,他跪了几时,她也就站了几时。

老夫人身边的桂氏来游说:“汐姐儿,你也去劝劝吧。”

她摇摇头,看着远处树下的人:“他怎么会听我的。”转头问桂氏,“织哥儿的汤好了吗?”

桂氏道:“在厨房温着呢。”

“我去端来。”

那日夜里,江织便呕了血,昏迷了整日。

便是那天晚上,骆家那个傻子没了,被火烧得只剩了一抔灰,江织去骆家放了一把火,还带回来了一只橘猫,那只猫叫骆四。

江扶汐手里拿着伞,走在院子里,思绪飘远。

迎面走来一个女孩,端着托盘,托盘里的放着老太太给旁支家的客人们准备的年礼,堆得太高,挡了路,她没瞧见前面的人,踩到了积雪,脚下一滑,便撞了上去。

年礼盒子掉了一地,地上还有把黑色的伞。

女孩连忙把黑伞捡起来,递过去,战战兢兢地道歉:“对不起,三小姐。”

是个年轻女孩,江扶汐没见过,许是江家新招来的佣人,她接过伞,“没关系,路上滑,慢点儿走。”

女孩受宠若惊:“谢谢三小姐。”

江扶汐笑着说不用谢,拿着伞回了堂屋。

等江扶汐走远了,与女孩一路的中年妇人才开口训人:“你这人怎么莽莽撞撞的,规矩都白学了。”

中年妇人也是江家的下人,来江家做事有些年头了。

女孩新来不久,连江家的人都没怎么认全:“三小姐脾气真好。”

妇人没接话。

女孩边整理礼盒,边嘴碎地说着四处听来的东家之事:“小少爷那个祖宗怎么总是对三小姐不冷不热的,他们关系不好吗?我看三小姐对他很好啊。”

她见过几次小少爷,都没敢抬头,听说是这个家里脾气最不好的。

妇人接了一句嘴:“结了梁子呗。”

年轻女孩刚出来做事,心还沉不下来,就喜欢听大世家里不为外人所知的小道秘闻:“结了什么梁子啊?”

“我也是听人说的。”妇人四下看看,见没人,就跟小姑娘闲扯起来,“小少爷以前养了只橘猫,说是三小姐不小心给它喂了不干净的东西,后来那猫儿就死了,小少爷跟三小姐也就结了怨,听说因为这事儿三小姐还大病了一场,躺了好些天才见好,险些没了半条命,要不是老夫人出面,都收不了场,打那之后,这俩关系就不好了。”

女孩子听了替江扶汐抱不平:“至于吗,不就是一只猫,而且三小姐又不是故意的。”

“这都是大家传的,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小少爷倒确实养过一只猫,还是从骆家接来的,叫什么名儿来着……”妇人想了想,“叫骆四。”

八点半,周徐纺跟温白杨刚吃完年夜饭,饭桌还没有收拾,温白杨又端来了水果和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