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羡之能够清晰地听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可是,他却做不出半点反应,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从他第一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无法动弹,且眼前一片黑暗之时。

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能够听到母亲在自己床榻前的哭泣声。

能够听到太医说自己的手和腿上的血肉都已经被啃食殆尽,根本没了再生可能,只能强行截去保命。

更能听到自己那位连面都没见过的夫人,一边在床榻前伺候自己汤药极尽温良恭敬,一边无人的时候却狠狠咒骂自己为何不早去死。

他也察觉到,自己中了时冉的圈套。

她给自己的药,根本不是什么能够驱散百兽的药物。

可是,为什么?

她不是对自己情根深种?

哪怕那么长时间自己未曾见她,她依旧一封封情真意切的信寄到了长公主府,一派深情不悔的模样。

为什么?

她要这么算计自己?!

时苒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隋羡之的精神正在剧烈地波动。

想来,此刻的他,一定愤怒到了极点。

可再愤怒又如何,没有解药,他就只是一个无法动弹的活死人。

“你是不是再问,为何我要这么做?断了你的前程,如今还要在你生不如死之时前来讥讽你?”

时苒之所以敢光明正大说这些,是因为她的神识可以探查到,如今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和隋羡之,旁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位忠勤伯夫人,倒真是聪敏非常。

隋羡之当然想知道!

他只恨不能自己现在立刻就能爬起来,狠狠掐住她的脖子问个明白。

不是她替自己求的侍卫职缺吗?

为何,一面对自己好,一面又要下狠手害自己?

“隋羡之,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爱上你了吧?”

“你埋怨你的母亲不为你出力,埋怨圣上这个舅舅不念及血脉亲情,埋怨上京城的诸多世家背地里都瞧不起你。可你,为何不埋怨你自己的无能呢?”

宋令好再如何,她给了隋羡之生命,并且将他好好抚育长大。

隋羡之会的那些六艺之学,不是生下来就天生会的,也是宋令好为他请来名师悉心教导出来的。

而他,却只记得他的母亲未曾如他所愿为他求个一官半职。

圣上再如何,却也最后默许了隋羡之能够在上京城平安长大。

即便他身上带着那个逆臣的一半血脉,即便隋家满门都已经被圣上清算。

帝王无情,最后允许隋羡之的诞生,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了。

至于那些世家,他们为何要看得起隋羡之?

他拥有最好的资源,却不肯通过科举入仕,只一心想要一飞冲天。

这样的人,谁会真心看得起他?

也就迦南伯那个武将出身心思简单的,才会将隋羡之引为至交,以至最后害了原主。

“至于我为什么恨你?一个想要灌醉我毁我清白的人,我是傻了才会对你那一点小恩小惠动心。”

隋羡之他一开始是奔着想要灌醉原主,弄坏原主名声去的。

不过是过程中发现了原主的女子之身,这才怀柔走起了感情路线。

原主,也不过是走投无路下对自己的强行自我驯服而已。

她只有告诉自己,让自己爱上隋羡之,她才不会那么痛苦。

否则,来自母亲的折磨,来自隋羡之的威逼,随时会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

“偷偷告诉你,不光猎场一事是我设计的。当初春山里你和张卜今的事,也是我设计的。那一日,我根本没有醉酒,那所谓的情人引,我一进屋子就闻了出来。你既然想毁了我的清白,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对你的报复呀。”

时苒轻笑一声。

那笑声,却仿佛噩梦一般传到了隋羡之的脑海中。

那一日的痛苦回忆疯狂涌到了脑子里。

感受着隋羡之精神上的痛苦挣扎,时苒轻轻俯身,为隋羡之喂下了一粒药丸,而后在其耳畔低语道。

“你放心,我给你喂下的这枚药丸,是集萃世间珍贵灵药的好物。它可保你无病无忧活到六十。你尽可以享受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了。虽然这孩子不是你的,但夫人是你的,也算是为你延绵子嗣了。”

时苒起身,仔细欣赏了番隋羡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