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江苏靖江人氏,姓列县城朱刘陈范四大姓之三;“儿生母难”六月天,排行十一,最小;因兄长的名中都含一个“音”字旁,是乃名取“音十一”之意。这名取得不可谓不妙,然倘鼠人当时有哪吒那见风长的本领,能立即开口说话,一定会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不想如现在这样,古稀老人了,还叫个“小孩儿”的名字。

其实名字只是个符号,外貌却是人最直观的印象。鼠人不知道自己到底长得怎样,爹妈给的么,长什么样就什么样,一开始也没怎么在乎。直到许多年之后,那是已过“弱冠”,也算风华正茂年纪吧,表哥家一个小侄女第一次来,看到他之后转过脸去说:“这是哪个啊,脸长煞得,嘴大煞得!”童言无忌,鼠人终于知道,自己的长相还真的特征鲜明,差不多要把小孩吓着了。写作本时,老伴听鼠人讲起过去的事时也会意地笑道:“看来我讲你‘老驴长脸,猫狼大嘴’也没有错。”

最直率的侄女和最亲近的老伴的话让鼠人想象起自己刚出生的情景,痛苦的表情加上张大嘴巴的第一声啼哭,不是把自己的特征更加夸大和扭曲了吗?经过分娩阵痛的母亲第一眼看到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呢?鼠人猜想她没有被自己的丑陋吓着,一定还是会感到欢喜,感到欣慰的。年近四十,又得到这么一个老憨儿子,也算是平安收官,说不定喜不自胜呢!这并非鼠人瞎猜,而有其后几十年的生活体会为证。虽然这时家道中落,母亲带几个孩子艰难生存,日子过得很清苦,但对鼠人疼爱有加。最为姐姐们说道的,是自己吃奶吃到五岁——鼠人想一定是虚岁吧。说来母亲也真是奇人,怎么自己都到5岁了,还有奶水的呢?

母亲晚年也曾跟鼠人讲到这段经历,说当时有个下河人,来家乡一带帮工的,看到母亲这情况,还劝说:小孩儿吃奶多,身体是好格,就是脑筋会差一点。母亲庆幸鼠人长大后身体是好的,脑筋也还不错。

鼠人为母亲深沉无私的爱所感动。人们都说,儿不嫌母丑,其实母更不嫌儿丑。况且,美丑之说,既有客观因素,也带有审美主体一定的主观情感,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对自己的相貌,鼠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并非奇丑,亦非美男子,用家乡的话说,“大世人”。有时他也拿照得不错的照片问老伴,“难道我真就那么丑?”老伴也实诚地说:“老了看看还不错,挺有风度的。”“那原来怎么会……”“你讲我矮矮胖胖,我不就要找你‘老驴……’”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