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韦城武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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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皇帝知道,高岳和宰相班子是串通一气,借着郡县、封建之争,后发制人。
若是按照这个所谓的“中省行在”制度,此后地方大镇的守宰会全从宰相或宰相所居的中门下尚三省里择选,而相反的地方大镇的守宰秩满后,又会返归中枢为相,各有期限,但期限究竟是五年、十年,杜黄裳、陆贽、郑絪,及“始作俑者”高岳之间,也许还没形成个正式决议,或者有,但却不对他这个皇帝说。
皇帝认为,搞行中省自然不会出现封建割裂的局面,但却还是会危害他的权力。
以后这个天下的国是政策,全是宰相合议裁决、付诸实施,还要他这个御天圣主做什么?
皇帝想和他们斗,但皇帝现在已经累了。
这一两年来,头发花白,牙齿松落,皇帝的记性和毅力也日渐衰落,皇帝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那宋济,可他也像宋济那般,绝不服输,屡败屡战。
延英殿召对结束后,从阁廊处向禁内返回的皇帝,看到宫殿上空血红的夕阳,和靛青色的云彩,一股悲凉的气息涌上心头,“朕,看来是斗不过你们......你们人多,还结成纵横联盟,不过联盟从来都不是牢不可破的,这次看看这个行中省制,韦皋和杜佑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那就是朕居中裁断的时候......最后朕倒想看看,到底是韦不离高,还是高不离韦。”
京师用船只搭设的西渭桥,剑南判官刘辟策马而过,而后回望城门,威胁说“韦令于国家有大功,却欲求世爵而不成,我恐人望怕是会自关中上都移走!”
言毕,刘辟狠狠打着马鞭而行,可往前行不到十里,就见到亭子中有几位穿着官服的,口呼是刘大夫乎?
刘辟和扈从下马,在此等候的便自我介绍说,我等都是太子府的僚属。
对此刘辟很是吃惊。
但那几位官吏拱手作揖,对刘辟说了些什么,而后又馈赠刘辟许多财货。
刘辟再从亭子起身上马时,神态便有点恍惚。
继续走了数里,结果又有群穿着青衫的官吏在路边等候,介绍说我等都是淮南进奏院的留邸官,便送了封密信给刘辟,说这是顾秀和黎逢给大夫的,请务必转交于韦令。
半月后,蜀都的郡西亭中,韦皋和诸多美丽的侍妾,正各自兴趣昂然地坐席,四面是孔雀环绕,而对面来的则是南诏使者杨佳明,他向这位雄踞西南的唐中令进献夷中的音乐来了。
“请作。”韦皋很是客气。
结果那群乐人刚刚歌唱舞蹈了五句词,韦皋就微笑着打断说,“你们全是骠国人吧!想献乐于我唐,和云南相同,表达恭顺的意思。”
杨佳明和那群乐人无不吃惊。
“你们的乐,宫和徵各一变,这代表着西南归顺。舞则是七叠六成,七乃是火数,以示圣主有生化恩德,而六符坤,象征西南角有革新慕化的意思。”韦皋便解释说,然后他又指一位乐师怀中抱着的大匏笙说,“这种乐器南诏也有,可只有你的在演奏上古八音时,以金为簧,不作匏音,这种奏乐的方式,本道晓得只有骠国才有。所以你等皆是骠国的乐师,希望以南诏为中介,想要朝贡我唐。”
“韦令真乃神人也!”杨佳明和一众乐师赶紧叩拜下来。
“不过你们的音乐和歌舞,和中土差别太大,这样——本道先将你们的舞容和乐器绘成图形,呈交去长安城;然后你们暂且留在蜀都,本道适当将你们的歌舞翻新编练,再送你等前去长安,如何?”
这群骠国人赶紧答应,韦皋便让他们前往蜀都锦官城的馆舍住下。
入夜后,刚刚回来的刘辟即请见。
“你虽然得韩愈、黎逢指点,在辩驳里将柳宗元给击败,可正如本道所预料的,圣主立即断意,不让辩驳继续下去。足见圣主已丧却独制天下的念头,他底气不足,居然要通过压制士的辩论来下阶。”
刘辟便将淮南进奏院的密信送上。
“这封信的内容,逸崧在先前,已让腹心商人行船来告诉我了。”韦皋看完信件后,悠然说到。
刘辟微微吃了惊,那还要我专门捎带做什么。
韦皋大约也看出自己判官的困惑,就解释说:“太初,你是逸崧同棚,我从来不把你当下吏看待,你跟着我一路做到幕府判官,迄今也有近十年,府中事务全都委托于你手;你和我的关系,与逸崧和韦平的关系是相同的,所以逸崧如此做,意思很简单,就表示我和他间,总还是需要你为桥梁的,大家绝不可以有猜忌的心思。”
这下刘辟明白,便又把所谓太子府的人对他说的,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韦皋。
“你即刻回信,不要过掌记的笔,直接回给太子殿下,便说韦皋明白。”
“那行中省制......”
“我说要封建,高岳说要行中省,到了京师那边,中门下宰相们明确表示不要封建,那圣主的反应就耐人寻味了,圣主当然不肯封建,但他对行中省的态度也不置可否,反倒在方才遣送中使来询问于我。太初以你的看法,圣主此举,到底是何意呢?”
“圣主的心思,无外乎想借着这个,离间我们和淮南、岭南的关系。”
韦皋浅笑说是也是也,“不过我和逸崧,可不是当初的小杨山人,也不是卢杞,看似聪明,实则被圣主操弄在股掌间,想宠便宠,要黜则黜——行中省当然是好制,我韦皋是当朝的中令,你问我支持不支持?我,当然支持。另外,我当然也支持陛下,支持太子。”
这下刘辟恍然大悟,便连说我即刻便去办!
“且慢。”
刘辟便停住脚步。
“逸崧说他在淮南节度使任上还做两年,便要归朝参觐,这内里的真实意思,一是逸崧归朝时,我也得归朝,怕是杜君卿也是同样,然则可能还有一层意思。”
刘辟有些困惑,但他很快就想通了,“韦令,也就是说......可能淄青或魏博再过两年就得,得遭受朝廷征伐?”
对这个猜测,韦皋点点头,表示赞同,“借着讨伐淄青和魏博,中门下和行中省的宰相,可能会产生固定任期,那便是十年,这点陛下怕是也无权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