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没有忘记对游沧海的承诺,在他心里,有一点小小的自私。

如果八方面军的人混入泺源公馆,将这个地方闹个天翻地覆,是不是就解了顾兰春的围?

于童酒醉后的第三天下午,陈宝祥坐在店里,守着火炉打盹。

门一开,两个人一先一后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泺源公馆伙房的孙六子,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圆团脸盘、白面无须的中年人。

“陈老板,打扰了。”

陈宝祥起身见礼,马上沏茶。

他答应帮游沧海混入泺源公馆,孙六子就是内应。

“这是田老板。”

“田东流,河北人。”中年人向陈宝祥抱拳拱手。

他说话带着河北口音,稍微带点沙哑嗓子,礼貌而客气,让陈宝祥顿生好感。

三人坐下喝茶,聊了几句闲话。

孙六子拍着田东流的肩膀,向陈宝祥介绍:“田老板是走南闯北的人,留过东洋,下过西洋,来到济南后,觉得这里是一方宝地,想留下来做生意,特来讨教。”

他本来是韩长官的人,因管理伙食时,克扣菜金,多达四千大洋,被韩长官痛打二十军棍,逐出辕门。

鬼子一来,他既会打枪,又会管账、做饭,被鬼子招募进去,成了泺源公馆的后勤副主管。

“陈老板,我想开个饭店,地方选好了,就在大观园第一剧场旁边。”

陈宝祥惦记着答应游沧海的事,对田东流说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陈老板,我们合伙,怎么样?赚了钱均分,赔了算我的。”

田东流的态度十分认真,看来不是随便说说。

在大观园开饭店,陈宝祥连想都不敢想。那是富人的乐园,普通老百姓最多逢年过节去看看戏,也买不起前排的贵票,只能坐在最后排。

“找我合伙?济南城这么多大小馆子,跟人家合作,厨师、伙计、锅碗瓢勺都全,连菜谱都有……跟我合作,我哪有那本事?”

孙六子一拍胸脯:“陈老板,有我做中间人,肯定找你。人敞亮,做事讲规矩,一个小小米饭铺都做得风生水起,昔日韩长官的几位如夫人,都喜欢吃你陈家的米饭把子肉……你就别谦虚了,二位都我的朋友,真能合作,我看着也高兴!”

田东流没多说话,从皮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陈宝祥面前。

“这是北平金昌盛银号的银票,大洋五百,算是我的诚意金,请陈老板收着。无论咱的生意成不成,这些钱都是你的。”

陈宝祥吃惊,金昌盛银号的银票通行四海,老板跟黑白两道都有很深的渊源。能在这里开立账号的,非富即贵。

他收下银票,答应下来,田东流喜气满脸,先抱拳告辞。

“陈老板,这几天我看见你绕着泺源公馆转悠,是不是有事?真有事的话,干嘛不来找我?不拿我当兄弟了?”

陈宝祥压低声音:“的确有事,我在后门没看见你,怕走漏风声,就没敲门求见。有人想进泺源公馆,混到牢里去干事。”

孙六子对这种事轻车熟路,伸出两个指头:“二百大洋,一个人。不过,陈老板,跟你朋友说好,只管送进去,不管救出来。想从那里救人,十个二百,也不顶用。”

陈宝祥松了口气,只要对方敢收钱,事情就成了一半。

他不清楚游沧海想弄几个人进去,如果是为救人,当然是救兵越多越好。

“陈老板,这是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事。你必须保证朋友可靠,别牵累到我。”

陈宝祥把银票拿起来,递给孙六子。

钱是真的,事是真的。

只要游沧海进去,想干什么,就不是他陈宝祥管的事了。

“好,陈老板爽快,等你朋友决定了,就通知我,一句话的事儿。”

孙六子喝了几杯茶,揣着银票,笑眯眯地去了。

这些钱来得容易,花得也轻松。

陈宝祥搞定这事,总算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相信孙六子,是因为对方出了名的胆大手黑,敢收钱,敢办事,绝不爽约,在黑道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陈宝祥跑了趟芙蓉街关帝庙,他感觉,那里是八方面军的一个据点,只要从那里经过,就会被对方盯上。

果然,他从关帝庙出来,走到芙蓉街北头,那个小厮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