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年轻力工抬头,刚想开口,把头一甩鞭子,鞭花炸裂,那力工的气势顿时消弭,又低下了头。

“各位老少爷们,现在是什么时候?日本人占领济南,有活干、有饭吃,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干啥?”

陈宝祥重任在肩,无法兼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始终都在观察探照灯、刁斗的运行规律,确保能够在探照灯扫描的间隙中,迅速跑到杂物间,推门进去,反手关门,不被人发现。

在这里,稍有疏忽,等待他的就是狼狗和子弹。

经过默默计算,探照灯每扫描一圈,都会停顿脉搏跳动一百七十次的空档,然后是下一轮扫描。

陈宝祥悬着的心放下来,他的速度绝对够快,进入杂物间绰绰有余。

“喂,老哥,你家哪儿的?”

一个操着胶东口音的力工,轻轻踢了踢陈宝祥的脚。

“制锦市的。”

“啥?”

对方没听懂,陈宝祥又解释了一遍:“货台东南边,普利街北面,制锦市。”

“明白了,咱地窝子这边天天晚上有说的,过来听吧,杨家将、呼家将、说唐传、三国故事刘关张……每天晚上不重样,来听吧,我带着你?”

陈宝祥看看那人黝黑瘦削的面孔,摇了摇头。

要听,他去天桥的场,不敢乱跑。

南山土匪在城里有线人,稍有不慎,上了贼船,那就完了。

“老哥,听可好了,听完每人发一个胶东饽饽,来吧来吧,不骗你,真挺好的……”

陈宝祥走到一边去,远离那个人。

把头又吆喝了一阵,货台的厨子送来晚饭,是两个玉米饼子,还有玉米面菜叶粥。

玉米粥管够,有人使劲喝粥,把饼子揣在怀里,省下来,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吃完晚饭,车皮开过来,力工们继续干活。

陈宝祥没下过这么大的力气,累得腰酸背痛,不想动弹。

卸完车皮,已经快到交班时间。

他一直都在观察,杂物间的门根本就没打开过。

“不开门,炸药包怎么运进去?万花楼的人难道会隐身,已经把炸药包送进去,我没看到?”

陈宝祥脑子里乱糟糟的,又不敢明目张胆盯着那边看,只能借着擦汗的动作,偷偷瞄着。

到了交接班时候,陈宝祥避开探照灯,弯腰跑到杂物间门口,推门而入,接着反手关门。

杂物间很黑,但探照灯扫过来的时候,光线从门缝透进来,照亮了八个货架。

这间屋子长十二步、宽七步,货架上有铲子、木桶、布鞋、电线、刷子等等,却不见炸药包的影子。

陈宝祥连搜了几遍,确定没有炸药包和烧弹,顿时额头冒汗,甚至怀疑自己进错了屋子。

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错,一定是万花楼出了差错,没把炸药包送进来,耽误了行动。

他躲在门后边,分析眼前局势,立刻决定,先跟着力工们出去再说。

大不了,下次再混进来。

等到探照灯扫描过后,他迅速出屋,从箱子缝隙里弯腰穿过,赶上了最后一拨下工的队伍。

出了货台,陈宝祥没有犹豫,直奔芙蓉街玉谦旗袍店。

在路上,他找了个水坑,抄起凉水,把易容物品洗掉,恢复本来面目。

到了旗袍店后门,他径直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