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白涧宗垂眸看着怀里装死的燕颢,冷漠道:“滚下去。” 燕折从善如流地醒来,从白涧宗怀里滑出去,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像是等老师批评的学生。 白涧宗的眼神总是很吓人,不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凶狠,而是如同暗流汹涌的黑海,稍有不注意就会将人吞噬掉,对视久了会有种窒息的感觉。 燕折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会让他想到死亡,那种令人恐惧的、无力挣脱的窒息感,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怎么不装了?” 燕折小声道:“刚刚那情况您也看到了,多尴尬呀,燕颢晕我一次,我也晕他一次,挺公平吧?” 白涧宗嘲弄道:“连掉地上的蛋糕都不放过?” 燕折略显无辜:“爱惜粮食,人人有责。” 白涧宗点评:“茶艺精湛。” “……?” 好半天燕折才反应过来,白涧宗以为他捡地上的蛋糕吃是在故意作秀,所以骂他绿茶呢。 感情这反派还是个网上冲浪大师,这么时尚的词都懂,啧……虽然他当时确实有点故意的成分吧。 他真的好饿,甚至感觉自己上辈子其实是饿死的,可总不能在被删完巴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拿一块新蛋糕吃掉吧,多奇怪。 还是吃地上的合理,又显得很可怜。 窝囊组加大分。 燕折真的很白,脸上的红色巴掌印格外刺眼,白涧宗停留片刻,冷淡道:“过几天我可能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别让我看见你脸上有脏印子。” “……好哦。”燕折面上乖巧,心里却在张牙舞爪,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但一想到刚刚他装晕的时候,白涧宗明明看出了他在演戏还是配合他作了势,又觉得这个忙勉强可以帮。 虽然他好像也没拒绝的能力。 虽然白涧宗配合他演戏并不是为了帮他,而是因为不想和燕颢订婚,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他当幌子。 燕折打算过会儿再下去找冰块,现在出去,不是明摆着自己装晕吗。 门外,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是喜欢燕颢的男配之一,姜天云。 他大抵是见不得心上人受委屈,来找下场子,结果撞上了准备离开的白涧宗。于是只能阴阳一句:“还是白总眼光好啊。” 发生了刚刚那一茬,现在宴会上的人都在揣测白涧宗是不是看上了燕折,要不怎么说眼光真好呢。 白涧宗语气毫无波澜:“彼此。” 这番对话结束,门外就没了声息。而床上的燕折却蓦然僵住,姜天云那句“白总眼光真好”仿佛魔咒一般在他脑海循环播放。 他想起来了,原身在小说里是被姜天云弄死的。 姜氏集团是做工程生意的,当时,原身发现了一个跟燕颢有关的秘密,姜天云受燕颢所托,要弄死原主以灭口,便以白涧宗的名义把人引到了家里工地上。 但动手前,他却觉得惊慌恐惧的神情配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格外诱人,准备先享受一下再动手,还说了些很难听的话:“一直对着白涧宗死缠烂打,他理你吗?莫不是私底下已经被他玩烂了?” 他撕烂原主的衣服,笑着逼近:“看来我这眼光也着实不行,你这身段分明比燕颢好太多了,还是白总眼光好啊……” 原身不肯就范,不仅甩了姜天云两个耳光,对他拳打脚踢,下|身更是惨遭暴击。 姜天云大概没想到名声极差的燕折会这么剧烈的反抗,恼火至极便掐上脖子,等他从愤怒中回神,原身已经没了呼吸。 尸体也被姜天云直接扔进了还未凝固的混凝土地基中,随着高楼建起,中的燕折再也无法摆脱暗无天日的地底。 这些字浓缩成一个个真实的画面,循环播放在燕折的脑海。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有关燕颢的秘密…… 能让燕颢杀人灭口,一定是很重要的秘密。 他还没想明白,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撑着床的五指顿时蜷死,抓住床单,以为是姜天云的燕折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但门外的人并没有放弃,又敲了两声,随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燕折,开门。” 燕折闻声一愣,站了起来。 他猜到了门外的女人是谁。 其实燕家除了燕颢这个亲儿子和燕折这个私生子外,还有一个养女,燕随清。 小说里,她的人设很特别。 燕折迟疑片刻,还是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 看到无比清醒的燕折,燕随清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手里拿着一个毛巾裹住的冰袋,走了进来。 “敷上。” 燕折隐约记得刚刚被扇巴掌的时候,燕随清好像不在宴会厅,她却能这么快过来,应该是听到了消息就直接去厨房拿毛巾裹了冰块。 燕折没多此一举解释自己装晕的事,只是道谢:“谢谢姐姐。” 燕随清一顿。 她顺手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需要医生吗?” 燕折:“不用的……” 燕随清随意地点点头,突然问:“你喜欢白涧宗?” “!”燕折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天才迟疑道,“不,不喜欢吧……” 原主好像是喜欢白涧宗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纠缠……也说不好,也许他只是想抢燕颢的东西。 至于他自己…… 白涧宗的脸确实戳在他的审美上,但脾气太坏了。 单身久了,看活阎王都觉得眉清目秀。 “你早上是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的,穿着他的衣服。”燕随清直接戳破,“难道是他强迫你?” 燕折窘迫道:“我们没睡……那是个误会。” 燕随清蹙了下好看的眉头:“算了。” “你现在说话我也不知道几句真几句假,但你早就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白涧宗不是你能招惹的人,真得罪了他,你迟早有一天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嗯……”燕折想到了小说里燕颢后来遭受的待遇,抿了下唇。 其实这本万人迷小说他并没有看完,剧情终止在了原身和白涧宗死亡的阶段。 对于燕颢最终和谁在一起了,还是跟所有男配继续藕断丝连,他并不清楚,只记得原身被姜天云弄死了、但表面是“失踪”后,唯一在意过的人就是燕随清。 是她报了警,立了案,虽然燕折不知道最后的调查结果如何。 要说在这本里,硬挑出一个不喜欢燕颢的人选,那非燕随清莫属。 所有人都喜欢体弱多病的燕颢,对其照顾有加,却对燕折相当嫌恶,唯有燕随清对燕颢冷淡至极。 当然,燕随清也没多喜欢原身,只是态度比燕颢好那么一点。 这也导致了小说里的燕颢回国后,一直试图讨好燕随清,却频频碰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交好不会有错。 但燕随清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突兀道:“燕折,你争不过燕颢的,现在远离燕颢、远离燕家,也许还能无忧无虑过完一生。” 燕折一愣,不知道身为燕家养女的燕随清为什么会这么说。 燕随清迈开步伐,身上的礼服很修身,走路时裙摆会随风摇曳:“听不听是你的事,但这是我作为姐姐给你的最后忠告。” 她开门离去,说话的声音随着高跟鞋的咚、咚声渐行渐远。 燕折用冰块捂着脸,有些怔神,不知道燕随清什么意思。 在小说里,有关于燕随清的笔墨并不多,燕驰明的六十大寿后,她就和燕折渐行渐远,少有联系了。 但燕随清在燕家的日子其实过的不错,虽是养女,但确实亲千金的待遇,毕业后直接进了自家公司。 她能力优越,不到五年就掌握了实权,随后又选择了一个能力不错的男人结婚,燕家也对外也丝毫不避讳地扬言,也许将来会把家业交给燕随清继承。 虽然很多人不信就是了。 可从表面来看,燕随清是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女。 联想到燕随清刚刚说的话,燕折打了寒颤,豪门是非多,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看的那本小说主要着墨都在主角燕颢身上,从而他使他忽略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而他现在面对的不是苍白的字,而是一个真实且复杂的世界。 原身真的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不堪吗? 白涧宗真的喜欢过燕颢、甚至强取豪夺吗? 以及,燕家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吗? 燕折哆嗦了下,打了个喷嚏——这冰块真冰。 他刚准备换只手,房门便再次被人敲响。 燕折看了眼时间,距离他装晕已经过去一小时了,现在见人也没什么。他犹豫了下,问:“谁啊?” 外面传来一道柔弱的男声:“我。” “……”燕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还是去开了门

,面无表情问,“有事吗?” “进去说?” “行,进。”燕折连请字都懒得说。 燕颢样貌其实不错,眉目清秀,一双多情的眼睛看谁都深情,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弟弟。”燕颢微笑道,“你应该在家里见到过我的照片,我是你哥哥……” “没见过。”燕折打断。 “……那肯定是爸妈怕触景伤情,把照片都收起来了。”燕颢很快圆过话题。 燕折不知道燕颢在自己面前装什么,但又想知道原里害死原身的、关于燕颢的秘密是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应付。 “你有什么事吗?” “燕折,我不知道你和涧宗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夺人所爱未免太让人不齿。”燕颢说话也慢慢的,带着惯有的柔和,“早在出国之前,我和他就已经心生情愫了,虽然你是我弟弟,但喜爱之人不是物品,不能拱手让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他了。” 燕折心里一乐,面上作出一副伤心的姿态:“真的吗?可是你和白先生都分开这么多年了……” 燕颢正想解释,就听燕折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愿意现在下楼跟所有宾客宣布,这辈子非白先生不婚,我可以从此消失在他面前。” 燕颢一僵。 他当然坐不到,先不说拉不下脸面,光今天的来宾里就有好几个青年才俊是他鱼塘里的鱼,这事要再传出去,鱼塘里的鱼不得跑光光。 “哥哥连昭告天下都做不到,谈什么喜欢?”燕折想起上辈子白涧宗的结局,莫名不爽,“或者你去找白先生,让他亲口对我说不要再打扰他了,我也可以消失的。” 燕颢更做不到了,他对现在燕折和白涧宗的关系根本没底,只能硬撑着:“涧宗天性善良,不愿意和你为难……” 燕折差点没憋住笑,讲真,燕颢一定是第一个夸白涧宗天性善良的人,不知道白涧宗听到这评价会怎么想。 他暗自发笑,面上不忘调整表情,茶言茶语:“可白先生才跟我说,他不会和你订婚,更不喜欢你,他一离开我就茶不思饭不想,爱我爱到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燕颢受不了了,打断道:“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啊,我的屁股。”燕折羞涩道,“白先生对我的屁股爱不释手,说是他见过最翘的,没有之一。” 燕颢表情终于破裂:“你不要脸!!” 燕折差点吐口而出“你才不要脸,跟那么多人谈恋爱”,但转而一想,这事还是个秘密,万一戳破了燕颢的真面目,和原身一样被燕颢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他忍气吞声道:“脸还是得要的,白先生说我这张脸他也喜欢得紧。” “……” 燕颢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燕折还挺满意自己的表现,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死多久了、自己又是什么样性格的一个人,和燕颢的这一番聊天,倒是让他找到了一点自我。 但他真有点怕燕颢又晕一次,再被甘静扇一巴掌可就不划算了,怪疼的。 于是他收敛了些,安慰道:“虽然哥没了白先生,但还有那么多喜欢哥的人,哥可以去物色下一个嘛。” “你……你不要脸……” 燕折有些同情,甚至有点感同身受,他上辈子也没怎么上过学,真心实意道:“哥生病这些年被送去国外,没怎么好好读吧?骂人都想不出新词,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燕颢直接哽住了,气得说不出一个字,肩膀摇晃了好几下。 燕折眼看不对劲,连忙恐吓道:“哥,我房间可没有地毯,你要是晕在这里恐怕会头破血流、说不定还会破相,到时候你喜欢的人就更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