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见王厂长家的已经给倒了两碗白开水,有一个瘦高个的笑着道,“我还真是有点渴了,新春,你也排练了一上午了,也喝口水呗。”

她这一说话,王厂长家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女孩身上,中等个儿,匀称身材,倒是眉目清秀,一双大眼睛就透着一股机灵活泼劲儿,让人顿生好感。

“那就谢谢婶子了,念了一上午的诗歌,我还真有点口渴。”说着两只手捧起那白瓷碗喝了两口又放下了。

见她有些拘谨,王厂长家的笑道,“你们都别客气,要说这还是咱们厂第一次举办联欢会呢?你们都是高材生,这节目肯定也肯定不普通吧?”

“嘿嘿。”高个儿的女生眼嘴儿笑了笑,“不过几个节目,婶子要问,我就给您说了,您回头可别说是我泄露的就行。王秋生的主持,白朗兄弟俩演得小品,李喜和赵跃说相声,唐洁和徐明宇唱歌,剩下的人参加后面的诗朗诵。”

“那曲目呢?”王厂长家的追问道。

“嗯,我没记全,只记得唐洁唱的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万水千山总是情》,徐明宇唱得好像是什么《龙的传人》记不清了,反正他要唱好几首呢,婶子要在,也可以过来。那徐明宇可是出了名的好嗓子。”关莺笑嘻嘻地道,“婶子,我们要挂红条幅和大红花儿,王厂长说都在您这儿给收着呢,要麻烦您了。”

“不碍事,我这就给你们去拿。”王厂长家的便往后面去了。

周新春仔细打量了他们家这小屋子一圈儿,当门的墙壁上挂着毛先生的大头像,贴着邓同志挥手的报纸,旁边是全家人大大小小的照片,还零落的贴着一圈儿的奖状,末了旁边还挂着一本万年历。下面就是一张四角桌,两把红漆椅子和几个杌凳子。

倒是和别人家没什么两样,但比自家的土坯房要好了许多,青砖大瓦的住着冬暖夏凉。

两个人正四下打量,王厂家的从旁边屋里拿了纤维袋子出来,“你们看看是这个吧?”

关莺打开看了一眼,“就是要这个呢,那边儿还等着,我们就先走了呀。”

“去吧去吧。”王厂家的挥挥手,她还没吃中饭呢,下午要代课,怎么也要睡个午觉才是。

关莺和周新春抬着纤维袋子出了她家的范围,关莺才道,“我说新春呀,刚刚你怎么连个话儿也不说,这可不像你呀。”

“说什么?倒是你嘀嘀咕咕说了一大箩筐,难不成你们以前认识?”

“嘿,我和你一起来的,怎么会认识陈老师。再说了,她也不是外人,多说几句,心里高兴还不给咱们在王厂长那美言几句。”关莺笑道,“我可比不得你一手好手艺,全厂的人都知道。再说了,你还不是见了白朗、赵主任他们有说有笑的嘛。”

“那怎么一样,他们是校友。”周新春瞅了她一眼,笑道,“就咱俩你还和我斗心眼儿,你和白朗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还那样呗。”关莺轻哼了一声,她长得倒是还凑合,但个儿高挑,皮肤白皙,倒是增了不少分,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又道,“你还记得咱们学校那个校花刘玉芝吗?啧啧……那明星长相的。”

“她怎么了?听说好像嫁人了?”周新春对刘玉芝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是个腼腼腆腆的小姑娘,学习嘛?不好不坏,反正不在她们这一圈子里。

关莺鼻子哼了一声,“好菜被猪拱了,张明生你知道吧?就那个又矮又挫瘦得跟个猴儿似的,黑黢黢的那家伙。”

周新春皱了皱眉,她并不想八卦人家长短,“是见过,他不是上到高二就不上了吗?”

“是呀,家里穷的叮当响,连个院子都没有。那么多男的在刘玉芝面前献殷勤,偏就他摘了这朵美人花儿。”关莺不屑地撇撇嘴,那眼神示意周新春继续问下去。

周新春也有些纳闷,刘玉芝和张明生那就是好比阳春白雪对下里巴人,学校里多得是喜欢刘玉芝的也不乏家境好的,怎么感觉都轮不到张明生身上。

“这情情爱爱的,别人怎么知道呢?”周新春回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缘故?”

关莺凑道周新春耳朵前,“刘玉芝喜欢八班的徐明宇,就咱们厂的徐明宇。要说她与徐明宇也是郎才女貌,可惜她这个人太弱了点,张明生拿着菜刀去她家,声称要是刘玉芝不嫁给她就杀她全家,家里养的牲口都被砍死好几头,全家人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没法子,就嫁了,她那个豆腐性格,婚后少不得被张明生怎么拿捏呢。”

“难道他家里人不会报警吗?”

“怎么报?无凭无据的。张明生那就是个二赖子,谁敢招惹给刘家当证人,这派出所也要忙公务,谁有空天天给他们一个小老百姓家天天蹲点。就是肯,这饭钱和好处费也供养不起,反正刘家五个闺女,少一个不缺。”

“真是可怜。”周新春叹道,“这都改革开放了,这些人怎么还这样。”这么看来倒是她爹是个另类了,每日将她捧在手心儿里,便是连下面的弟妹都比不过。

“哎,吃喝拉撒睡,老婆孩子热炕头。人家关起门来的事儿,咱们都管不着,国家也管不着。社会是在进步,可这人的思想要想改,难了。”关莺啰嗦道,“倒是你,好不容易上出学来了,还不在县里找一个?”

“瞎说什么呢,这种事儿能自己找吗?”周新春的脸有些泛红。

关莺不干了,“怎么不能了,上还说婚嫁自由呢,像人家大点的城市早就自由恋爱了。再说我和白朗还不是自由恋爱嘛。”她抬胳膊碰了碰周新春,“你说,你看上咱们厂里的谁?我去给你拉线。”说着还对周新春眨了眨眼睛。

周新春一跺脚,倒是有些羞涩,“净胡说。”

两个人路过男生宿舍那边儿,便见一个人站在栅栏底下望着她们这边儿看呢。

关莺看了一眼,用胳膊拱了拱周新春,“是徐明宇,他是不是再看你呀?奇怪,他不是每天都回家的吗?”

徐明宇中午喝得醉醺醺的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偏睡不着,这出来撒泡尿,偏又看见两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女工向这边儿走来,靠那头的那个还有点眼熟,便干脆靠在栅栏上眯着眼往这边儿打量了起来,果然……真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