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远被她捆了也不挣扎,木讷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绳子,怀里还抱着瘦骨嶙峋,暖烘烘的咩咩。

咩咩仿佛有灵性般地抬头看他,发出低低的咪呜声。林志远摸了它一把,安抚下来,随后才在桑榆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见他有了反应,桑榆这才把他扶起来,看着三层楼的高度,小心扶他上了窗沿。

“我会给你争取时间。”桑榆说道,“那铁丝网并不太高,你尽量翻出去,只要出去了,你就一定能得到自由。”

这话说得太笃定,像那些仿佛不可能实现的约定,但林志远已经迷糊了,这声音像一块浮木置于水面让他得到短暂的喘息,于是含糊着就抓着那绳子,慢吞吞地向下挪。

桑榆紧紧抓着绳子,目光追随着慢慢下滑的林志远。这个方法有一点不好,就是她要抓紧绳子,避免林志远一下子掉到最下面,摔断哪根骨头。

直到他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米,桑榆才轻轻松了手。一双手火辣辣地痛,桑榆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休息时间到了。

那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桑榆不清楚巡视人员会从哪里开始巡视,它们像身上装了个监控,清楚任何人的行踪,不消几分钟,林志远肯定会被发现。

看着他落到地面,桑榆扯下被套,猛然推开门走出去。走廊上寂静无声,灯光幽暗,有些怵人。桑榆脸色不变,迅速走到那个烟雾报警器下面。

她动作迅速,手却有些抖。不仅是死亡的威胁,更是林志远的命,以及张家浩和他妻子的命。

只要林志远活着出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被套终于被点,火光窜出来,带着一阵呛人的黑烟和焦臭味,烟雾窜上去,烟雾报警器在短暂的凝滞之后,终于爆发出一阵嗡鸣声。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桑榆的头顶响起,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走廊上迅速奔跑。桑榆的速度也很快,她冲刺起来,刹那间便冲到楼梯间,五级台阶并作一级地往下跳,骨头震得生疼!

那阵脚步声在身后停滞,等桑榆下到大厅,烟雾报警器的嗡鸣声已经像是被掐停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榆有些头晕脑胀,连滚带爬地跑到大厅,看着还亮着病历的屏幕打开系统。瞬息之间,系统开始读条,但速度非常不理想!

烟雾报警器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来,直穿耳膜!

读条到0,脚步声几乎就在身后响起。桑榆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但她的心跳得很快,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

桑榆看见数天前她从楼下坠下去时,那张冰冷而惨白的脸。呼吸像是在瞬间掐住一样,桑榆愣愣看着它,看着它像是要玩弄猎物一样地放慢脚步,一点点朝桑榆逼近。

死亡的压迫感笼罩在脑上,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读条完毕的提示音须臾间把她的灵魂按回身体。电脑一阵频闪,显示删除完毕,恭喜出院,桑榆当即跳上工作台!

她动作极快,巡视人员那张惨白的脸本来就没有表情,被她这一动作搞得一顿,随后速度猛地加快起来。

此时,桑榆已经翻出了台面。她在洁白冰冷的地板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时还滑了两下,但她一秒都不敢耽搁,爬起来之后直接往大门冲,推开还没有上锁的玻璃门,她就这样冲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巡视人员的速度比她快太多了,如果单纯比跑步速度,桑榆绝对会被抓住。但巡视人员说到底还没有诡异到没有道理的地步,桑榆手里拿着打火机,猛地冲向了精神病院前那片枯萎的草地。

微小的火焰落到枯败的杂草上,顷刻间如野火燎原,烧得一片赤红火焰。巡视人员追着她的步伐显然一拐,它迅速找出水管连接水龙头扑灭越烧越大的火,而桑榆则趁此机会,飞速往铁丝网靠近。

巡视人员本身速度比她快,但它还要完成接水救火等动作,等到它终于能继续追击桑榆时,桑榆已经迅速爬上铁丝网,开始翻越这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围栏!

纵使巡视人员的速度再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瞬移到了铁丝网下,也只能怨毒地伸长了手,抓住桑榆的脚踝。

被抓住的皮肤传来一阵刺骨的寒凉,随后是火烧般的疼痛,桑榆咬牙翻过铁丝网,同时拼命蹬腿,在愈演愈烈的疼痛感中费力抽身。

桑榆摔到精神病院外,视线一片天旋地转。但她很快就爬了起来,抬头,同它对视着。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它吐出鲜红的舌头,让那张惨白的脸堪比吊死鬼。

离开精神病院的范围,巡视人员便不能再追,桑榆缓了口气,看着它有着站在眼前不肯离去,猜是林志远已经离开了精神病院,巡视人员同样无法追击,只能像不愿意放弃猎物的猎人一样不肯离开。

桑榆忍着痛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看了看自己的右脚踝,那一圈皮肤像被火烫了一样皱缩,冒了好几个晶莹剔透的水泡。最内的那点皮肉和被烤熟了差不多,勉强挂在腿上。

桑榆退开几步站起身,那双死人眼死死盯着她。桑榆往林志远的那个方向走去,巡视人员亦步亦趋。只是多了双眼睛看着,对桑榆来说并没有影响。

不过,她才瘸着腿在小沟里走了几步路,精神病院里忽然又爆发一阵尖叫声。桑榆回头看去,却见盯着她的巡视人员忽然扭头,以一个人类无法做到的姿势往主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鬼哭狼嚎地跑出来,跑步姿势也分外怪异。它的速度比追赶桑榆时更快,几乎是眨眼间便跑到那病人面前,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门面。

病人的嚎叫声戛然而止,随后,是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