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扈杰这个大嘴巴,因为太兴奋了,坐在茶馆里跟卫溯高谈阔论地透露出了他这个粮道大人和顾监察要走的消息,常德城今晚的大街上,不会这样‘人满为患’!

若是平时,骑着快马,从常德衙门到南城门外,只需要最多一刻多钟的时间,也就是大概15到20分钟之间。

常德城只是一个小县城,快马疾驰,很快就可以出城。

但今天因为几乎是半个城里的人都围堵在衙门口通往南城门的必经之路的街道上,若走小巷,马匹队伍不好调转方向,只有走长街宽道方便。

可长街两边围堵的人实在太多,已经堪比每年年关最后一天除夕之夜,城里爆竹烟花彻夜不眠的热闹景象。

因为聚集百姓实在太多了,唯恐快马赶路会冲撞到那些突然从巷口里窜出的孩童。

故而出城的快马队伍也不得不跟着放慢速度,快马一刻钟可以离开的县城,硬是马蹄慢挪地走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等彻底出了常德城的时候,城门口竟然还有最后一群百姓站在城门口处,手举火把,对已经渐行渐远,快要消失在茫茫夜色的骑行队伍遥遥相望。

沿着官道南下,又走了大约十里地,到达一处官道旁修的十里长亭附近,顾梓晨吩咐原地休整。

骑在马背上的扈杰不解,双腿夹紧马腹微微扯动缰绳,架着宝驹移到顾梓晨身边,“哎,你不是说着急赶路吗,这才走了十里地就停下?”

“小公子临走之前,派了我身边的子渡去了一趟九芝堂。”顾梓晨骑在通体漆黑的夜煞马上,若不是马鞍上有鎏金柿蒂纹样,他几乎是要和这黯淡夜色融为一体。

“九芝堂?他让你的子渡去九芝堂干什么?话说……”

扈杰还一直当秦月夕是个男儿,说到一半的时候,虎目中一闪精光,古怪地道,“我发现那个小公子倒是很能使唤你身边的暗卫啊。我要是有时候身边的亲兵都派出去,人手不够的时候,使唤一下你的属下子渡,还有那几个暗卫,他们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怎么小公子一使唤,他们都这么听话的?”

扈杰早就想这么问了,之前在岳阳城的时候,看着小公子使唤那些暗卫,就跟使唤自家的小厮似的,那会他就觉得奇怪了。

今晚又听到说顾梓晨说是子渡被小公子派出去了,心腹都能被小公子

调走,这小公子跟顾监察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梓晨微怔,没料到扈杰也会有脑子突然灵光的时候,唇边绽开一抹好看的弧度:“因为我与小公子本就是旧相识,我还未曾告诉你,当初我们顾家在京城落难蒙冤后,我这双腿是彻底废了,不良于行,只能和轮椅为伍,武功真气也化为乌有。”

“对,这事儿我是知道的,虽然我那个时候远在西北西凉小镇,但我也听说你这的事情了,只不过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你们全家都因为太后赦免,发回原籍了。你们原价好像是顾家村是吧……”扈杰说到这里,虎目微微睁大,又反应过来一些,“怎么,你不会是想说,在你回到顾家村之后,就遇到了这个小公子,你的腿,还有断掉的经脉都是他帮你接好得把?”

“不错,就是她。”和扈杰不同,顾梓晨口中的却是女她,在提到秦月夕的时候,连说话声音都添进去了一分柔软,“她对我有再造大恩,莫说是我身边的这些暗卫可以给她随意调动,就是要揍我的半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难怪,这小子看着跟你关系走得这么近,还能调用你的暗卫。”扈杰恍然大悟

的点点头,有些遗憾地仰起头,看着已经升到夜空正中的如钩银月,轻声道,“这么一解释,我的心里也平衡了。不过他派子渡去九芝堂干什么?”

“送银子。”

“送银子?”扈杰耳朵侧过来,以为自己听错。

“准确的说是送银票,九芝堂之前将药里的全部有用的药材全部无偿捐赠出来,小公子要表示感谢,更想和九芝堂这样的好医馆可以多开分号,广收门徒。”

“噢,那送 多少银子过去?”

“一千两的银票。”顾梓晨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多少!?”扈杰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像是要打鸣的公鸡,“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千两银票,他奶奶的,这小子这么有钱?有这么多钱不说请兄弟们喝喝酒。妈的……”

越想越气,扈杰骑在马背上,忍不住转头看向坐在亭子美人靠上,和身边一个女丫鬟谈笑正欢的小公子,忍不住道,“不行,回头非要从这小子身上敲出八百十两银子喝酒不成,这小子这么有钱,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请老子喝过酒呢!”

听到这句,很少喜形于色的顾梓晨也不禁笑出声来,“呵呵,好,

你若是有本事,尽管去她手里敲银子,她银子的确很多。”

“你以为我不敢,明住客栈的时候,就要他掏钱!前几次住赶路住客栈,那可都是老子那的自己俸禄请的你们,这次又出钱买药,我今年的俸禄都快要花没了,也该你们放放血了!”

这边,扈杰的抱怨还在逐渐深沉的夜色里继续。

而十里亭那边,靠近常德城的方向,银白如练的月色下,一匹快马,一抹骑行者正披星戴月朝这边奔袭过来。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抹骑马赶来的人影也在众人眼前清晰起来。

是奉命去九芝堂放银票的子渡没错。

看到子渡,亭子里,倚靠着美人靠的秦月夕缓缓站起身,走出亭子,站在最高层的台阶上,看向已经停稳下马的子渡:“怎么样,那银票有没有放到九芝堂?”

“小公子放心,”子渡下马之后,径直走到了秦月夕面前,抱拳,“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我直接潜入了九芝堂后院郎中的寝室里,把银票,连带着您给那位郎中写的亲笔信,全部都放在了他的枕头底下。”

“好,既然在常德城的最后一件事也办完了,那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