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仁还是有些犹疑:“但拿下凉州之后呢,我们面对的是西北卫十万大军,还有铁门关三十万黑甲军,你真的认为我们有把握撑得住。”

“西南诸国已经联盟,黑甲军又能分出多少兵力。”娜扎说:“黑甲军纵横天下,那也是四十年前的事。若明将军真有信心,四十年前便已踏平天山。我们以凉州为据点,易守难攻。手握河口,军备物资源源不绝。然后东进,拿下秦岭天堑,此后只需要坚守住西北这片土地,不用十年,便有能力再开天地。”

野利仁深吸一口气:“你应该是个男人。”

娜扎说:“草原的女人,一样可以成为英雄。”

野利仁没有说话,可他很清楚:草原上的女人,有时候连牲畜也不如。天空中一声鹰鸣,娜扎喜道:“老师来了!”

野利仁奇怪:“老师怎会到前线来。”

娜扎说:“当然是我请老师来的,阿狸的男人像一头孤狼,我要防着他偷偷钻进羊圈。”

一夜风雪,天豁然晴朗。河岸对面一片死寂,偶尔几匹探马过来,在冰面上奔驰片刻便又回去。大战之前的宁静,让人分外紧张。萧离觉得肩头还在痛,但伤口已经愈合。这绝不是金歌的伤药起了作用,萧离很清楚,这是血玲珑的效果。

萧离顿感气馁,除了噬神姬,血玲珑也不是好东西。这究竟是倒霉还是运气,或者是命运就爱玩弄可怜人。

他忽然觉得无聊,或者无聊。除了盗取《七月手札》换回南风平安之外,好像自己要做的就是为了活着。而这么做唯一的意义,就是继续活下去。

生命,不应该这么无聊的。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院里站满了人,金歌带着仅存的甲字营兄弟早就到了。

“王爷。”金歌行礼,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还要靠别人扶着。

“什么意思?”萧离问。

金歌说:“小姐命我们甲字营保护王爷。”

笑话。萧离直接去找金奢狸,伊人早在城关之上,时刻关注着对岸的情况。她见萧离健步如飞,再没有昨日走路那般怪的模样,知道他伤已大好了。

“你搞笑呢?”萧离还没有上来,就开始喊:“派一群伤兵残将保护我,几个意思?”

金奢狸说:“甲自营都是金家旁系,我让他们保护你,是让你离开的时候,带他们回凉州。他们没有多少战力了,路上还托你照应。”

“你也没有我想到那么无情。”萧离说:“放你,这点忙我还是可以帮的,毕竟是夫妻么。有道是一夜夫妻百夜恩,诶,我们有没有一夜过?”

金奢狸懒得跟他说,望着远方,神情严肃,好像已经看到了千军万马。

“红泥呢。”萧离问。

金奢狸说:“她去帮我办件事,午后即回。”

“那我午后离开。”萧离说。

“你想不想留下?”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萧离说的真切:“况且我不认为死守河口是个好的选择,我觉得应该退守凉州,把河口让出来。”

“河口是凉州的门户,若是八部联盟占据河口,他们随时都可以攻击凉州。”金奢狸看着他:“那就后患无穷,永无宁日了。”

萧离说:“如果守不住,就没有守的必要。对方人太多了。如果是我,就把兵分成十几波,轮流攻城,累也把你累死。”

“娜扎不会像你那么傻。”金奢狸说:“她就算分出十万兵力攻城,我有五万人马,只要坚守不出,想用这一招是不奏效的。”

“昨天我问了金歌一些事情,你想知道我怎么想的么?”

“请赐教。”金奢狸笑了。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现在却要给她剖析战局。

只听萧离说:“如果是我,手握三十万大军,绝不会兵分两路,同时攻打凉州,河口。道理很简单,挡住八部联盟野心的不是凉州,而是河口。我只要拿下河口,据城固守,想什么时候打过来,就有什么时候打过来,干嘛急于一时。大河冰冻,现在确实是用兵凉州的最好时机,但只要拥有河口,便不缺时机。”

金奢狸心中一凉,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三十万大军,只为拿下河口,仅是消耗物资,就有些不值了。

萧离又说:“我来的时候,遇到了龙骧。说过一些话,知道一些事,便猜出一个局。”

金奢狸瞪眼看着,她很满意这个表情,便又说:“西北卫突然撤出掖城,八部联盟随即杀到,当然,还有野利仁的背叛,凉州铁骑在毫无防备下损失两万余人。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

金奢狸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自然是有人摆弄,等到了圣京,去问问你那慈祥的父皇,也许他会把实情告诉你。”

萧离干咳一声:“既然你知道这是别人的局,娜扎又怎能不知道。你是被逼无奈,身在居中。她呢,难道明知是一步灭你凉州铁骑的棋,还要充当棋子,为他人作嫁衣。”

金奢狸不说话,换了她是娜扎,也不会为他人利用。

萧离接着说:“你想想,如果你是娜扎,明知是盘局,却又千载难逢,然又怕两败俱伤黄雀在后。眼下的局面,你会怎么做。”

金奢狸冷冷说道:“拿下河口,谋定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