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八

谢风掠哐当一声收剑入鞘,沉着眼眸对萧峋说:“这里并非你的屋子,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真是不巧。”萧峋甩了甩衣袖,“我今晚就住这。”

油盐不进。谢风掠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数个字:“当真不知廉耻”

萧峋一声叹息,说得语重心长:“说来说去都是这几个词,师弟,你该多读写章、学些辞了。”

谢风掠又被气着。他默念静心经,待得情绪平复,视线转到萧峋脑袋以下、这人的身体情况上。

“你身上毫无灵力波动,估计脉细也弱于平日,你伤势很重”谢风掠眼神冷冷。

“呀,被你看出来了。”萧峋故作惊讶,继而拱手一礼,姿态十足谦虚:“多谢师弟关心。”

谢风掠对他做的这些戏视若不见,话语直接:“你虚弱至此,却用符纸隐藏起了气息,为什么”

“这就和你没关系了吧”萧峋笑问。

谢风掠扬起下颌,凝眸审视这人。萧峋不避他的视线,神情懒懒同他对视。

细如丝的夜风从窗缝渗进屋内,灯架上的烛火扑闪跳动。静默蔓延良久,谢风掠无心再于萧峋身上浪费时间,把手里的剑收入鸿蒙戒,沉声告诫:“萧峋,你给我听好了,若你做出半点伤害我师父、伤害他人的事,我定会杀了你。”

萧峋表情依旧:“风掠师弟,你还是没记住,他现在是我师父。”

“无耻狂徒。”谢风掠又用眼刀将萧峋一剜,甩袖开门,疾步离去。

萧峋坐在榻上目送,待他前脚踏过门槛、后脚刚提起,手指捻来飘散在虚空里的一点灵力,嘭的一声把门合上。

过不久,谢龄从古松处回来。古松没有反对谢龄的决定,只是挑了下眉,流露出些微的不满情绪。然后又探了一遍谢龄的脉象,让他明日辰时前再去寻他一趟,今夜他会再炼些丹药。

推门入内,谢龄看见萧峋盘腿坐在外间主榻上,手里拿着一把锉刀、一根木条,垂眼做雕刻。这人慢吞吞晃着脑袋,他给贴的那道符随之飘动。

“师父,你回来啦。”萧峋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望定回来的人。

谢龄反手关门,走去榻间小桌前,给自己倒了半碗茶,顺道看了眼萧峋正在雕的东西:一个四足动物,仅仅有了个雏形,具体是什么辨不出。谢龄喝完茶,坐到这人身侧。小桌上有一碗没有动过的茶。谢龄犹豫几许,终是轻声开口:“你们”

这话只开了个头,但谢龄知道萧峋听得懂。虽然打定主意不管萧峋和谢风掠之间的事,可这不妨碍谢龄好奇。

“我们”

锉刀在指尖转出一朵花,萧峋明知故问,“师父是指我和谢风掠”

萧峋低下头,继续雕手里的木头,显然不想说。

木屑一片一片飞落在地。谢龄见他如此态度,在心中摇头:算了,顺其自然。

他目光回到萧峋的木雕上。萧峋雕刻的手法算是熟练,又捯饬了一小会儿,要雕的东西变得形象,是个猫。

这家伙竟对猫有兴趣。谢龄感到惊奇。

而雕猫的萧峋见谢龄不再提他讨厌的人,上半身逐渐歪倒,缓缓慢慢歪向谢龄,肩膀靠着他的肩,说起别的:“师父,我仔细规划了一番,不如我们去雪域吧”

雪域才走出一片雪山,又要跑进另一片雪山吗谢龄不理解他的想法,问:“为何”

“我听说那处有一种特别的医术,或许能治师父的伤。”萧峋道。

真正的原因自然不止于此。这次的东华宴死了两个寂灭境,就算瑶台境和青山院知晓不是谢龄所杀,但也会认在他头上。局势变幻不定,东南西北四境和中州,大抵就雪域能不被波及,谢龄在那处养伤,会更清静。且他在雪域生活过一段算得上长的时间,对各处都熟悉。

谢龄眼眸动了动,目光抬高,看定萧峋的侧脸,问:“那你的伤呢”

“也去那里试试。”萧峋道,随之加了一句:“其实化解劲气不难。”

“难的是你现在无法自行化解。”又由于魔气不受控,不能寻求他人帮助。谢龄心中惆怅又自责。

“一点一点化解便是,我又不是境界停滞不前了。”萧峋笑了声,不甚在意,“或者等你好了,帮我化解。”

倒是一贯会打主意,谢龄在心中如是评价。眼下时辰不早,他瞥了眼萧峋正做的事情,道:“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