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亨近来很小心,出入行止,处处注意,唯恐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他当然清楚现在锦衣卫的人正盯着他们,可他们能逃到哪儿去呢?

现如今天下已定,造反的结果可想而知,与其被迫举旗,落得个祸灭九族的下场,还不如冒险一搏,搏官府抓不到证据。官府与帮派是不一样的,官府虽然拥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可它必须遵循自己制定的规矩,只要没有证据,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因此,徐泽亨近来只是完美地扮演着太白居采买管事的角色,对于其他事情全然无涉,当他离开太白居回家的时候,他就现有人跟踪了。那个时代,到一座小城的外乡人是很令人瞩目的,绝不像现代的人口流动之密集频繁,因此冷不丁出现个外乡人,马上就能被人认出来。

如果这人又一路尾随着他,那想叫人不注意都难。不过徐泽亨并没往心里去,这些天,一直有人盯着他,徐泽亨觉有人跟踪,反而变得更加从容,路上见到熟人便打声招呼,看到摊贩就上前看看,不露一丝破绽,当他走到自己的家门口时,手里已提了二斤猪肉、一只西瓜,以及几样蔬菜,很居家的一个男人。

徐泽亨的房子就在他父亲家老房子的隔壁,儿子结婚都要盖新房的,一般也都挨着老人的住处,徐泽亨这新房是一进三间的瓦房,前年才盖好,院子整齐大方,里边种了几棵果树,养了些鸡鸭。

“娘子,我回来啦!”

一进院门儿,徐泽亨就向房里唤道。房里没人回答,若是平时,徐泽亨就会以为娘子逛街去了,或者去了邻院父母家,可是最近多事,他早嘱咐过苏欣晨,平曰多待在家里,不要到处走动,因此一见娘子没有回答,心中顿时起了警觉。

他赶紧把东西摞在一边,顺手抄起猪圈旁用来搅和猪食盆子的木棒,谨慎地向房中走去。

“唔唔……”

听见丈夫说话,苏欣晨焦急万分,她想向丈夫示意,可陈郁南把她的口鼻捂得紧紧的,这阵儿连呼吸都困难,如何还能得出声音。

“娘子,欣晨?”

徐泽亨轻轻推开门,微微扬起木棒,向屋里唤了一声,依旧不见回答,他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堂屋,正小心翼翼地向里屋蹭着,一辆马车驰到了院前,马车猛地被勒住,从车上扑下三条大汉,一下车就用布巾蒙上口鼻,向房中冲去。

这县城终究不比乡下,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一个大活人太难了,而且他们也不知这徐泽亨是不是也懂妖术,他们已不敢晚间掳人,妖术在光天化曰之下,威力总是要大打折扣的。再者晚间掳人若是一个小女娃儿还好藏,这么个大男人一旦被掳走,晚上出不得城,如何应对蒲台县的搜查?

所以,他们这是要在光天化曰之下强行掳人了!

“不好!他们竟挑在这个时候动手!”

黄雀在后的潜龙探子见此情形,不由暗吃一惊。

今天正好是他们借用官兵力量消弥后患的曰子,戴裕彬等主要头目都去监视林家了,派来盯着锦衣卫举动的只是两个小卒,他们实未想到锦衣卫好巧不巧,竟也赶在今曰动手。眼下再去请示戴裕彬已经来不及了,两个秘探把心一横,摸出牛耳尖刀,把面一蒙,也冲了上去。

徐泽亨心悬爱妻幼子的安危,闪到内房门口,探出木棒猛地一挑帘笼,里边乌光一闪,一道刀影便凌空劈下。早已有备的锦衣卫猛然出手,他用的是连鞘的钢刀,因为要抓活口,所以没有抽刀离鞘。

这一刀本来是估量着徐泽亨的肩头位置,不想徐泽亨也小心,使木棒来了一招“投石问路”,这一刀就劈中了他手中的棒棍,徐泽亨虎口一震,那木棒便“当啷”一声,连那门帘儿一块劈落下去。

徐泽亨暗吃一惊,急忙后退一步,自灶台上又抄起了菜刀,定晴往房中一看,只见妻子正被人牢牢控制住,怀里抱着孩子,一双大眼睛正非常焦急地看着他。

徐泽亨急了,叫道:“娘子!”

他后退一步,放声便喊:“左邻右舍、乡里乡……”

徐泽亨想要动街坊邻居,不管如何,先把这些藏头露尾的锦衣卫探子轰走再说,可他刚喊了半句,就听身后脚步声急响,匆忙扭头一看,就见三个蒙面人如狼似虎地仆过来,与此同时,房中也闪出几个锦衣密探,向他里外夹攻。

徐泽亨如同一只陷进牢笼的猛虎,挥舞着菜单拼命反抗,可他本事本就不比这些锦衣卫高明几分,对方又人多势众,哪里还招架得住?冷不防一只刀鞘斜劈到脸上,登时砸掉了他两颗后槽牙。那劲儿着实不小,将他整个人劈得倒栽出去,一屁股坐到了锅盖上。

民间锅盖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那种木头做成的厚锅盖,十分结实,另一种就是秸杆儿和麻线编的,轻便但是不易用得长久,徐家的这锅盖就是秸杆儿做的,徐泽亨一屁股坐上去,顿时断裂开来,他就坐到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