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淮镇人人皆知,江员外夫妇感情甚笃,谁人都要夸一句江员外体贴顾家,江夫人贤良淑德。

只是前不久,江家也出了怪事,半夜江夫人总是哭叫有鬼救命。夜半时分,女子哭救声音凄厉,十分瘆人。

江员外爱妻心切,见妻子日益憔悴,担忧不已,请来名医无数,都只说是惊吓过度,心魂不宁。江员外又请来镇里镇外数十道士术士,同当时姚氏一般,画符施咒,但也不见好转。只可怜江夫人日益消瘦,不过半月已形销骨立,不见半分佳人风采。

地仙言说,数日前,他游历到此处,只感到阴气甚重,想查清楚阴气来源,便在阳淮镇酒楼住下了。

酒楼临近江员外家,午夜时分隐隐约约听见有女子哭喊声求救声,声音凄厉,闻之发怵。他前去查看,赶到江府门外便觉得阴气阵阵,从宅院内涌出,细察之下,竟有一缕魔气穿杂其中,只是不待他深入探查,阴气便如汹涌潮水消失无踪,魔气也迅速消散,不见踪影,女子凄惨的惊叫声也平息了下来,一切归于寂静,好像从未发生过,这些只是他的一场梦。直到三日前又出现了,他才确定,没再犹豫,传讯九重天。

不大不小的一间客房,装修雅致,全然不似江员外的穿衣风格。房间两面通透,气息流通,驱散了大半闷热。东窗外是一池塘,池中荷叶碧绿,叶展圆润,荷苞出水高,亭亭立着,尖上透着些淡粉,引得蜻蜓驻足。

我躺在床上盯着淡青色床帏,捋了捋思绪。地仙说,这怪事只出现在半夜,现下刚过正午,还有几个时辰。阴气浓重......莫不是有怨气的死魂?凡人死后怨气深重,不愿入轮回,以死魂流浪在人间,此者阴气甚重。

那魔气又是从何处来的?自汨河之战后,魔族被封在魔界内,魔界界域封印未破,别说魔了,便是魔气也不可能钻出半分。凡人,死魂,哪个也不该沾上魔气的。我翻了个身,面朝里。

宿弥在我隔壁,不知在做些什么,以防打草惊蛇,我还是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吧,一切等晚间再说。

侧躺着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际,门被扣响,一个激灵我直接惊醒,坐起身。只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细细的嗓音。

“道长,今日天热,酷暑难耐,我家夫人特意让厨房熬的清凉饮,命我送来给二位去去暑气。”

我推开房门,见那丫鬟年龄小,不过十二三岁,低着头弯着腰。托盘举过头顶,上面放着两个食盒,稍凑近些便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应该是放了冰块降温。

我取下两个食盒,同她道了声谢,让她回去了,师兄的那份我拿给他就好。

还未敲门,门边从里面打开了,我冲宿弥提了提手中的食盒,他侧过身,让我进去了。

他这房间比我的大上不少,装饰摆件也更为华丽金贵,临窗辟出一块地方摆上桌,满满当当的红木雕花架隔开寝区。

桌上摊着一张纸,砚台里新磨的墨泛着些清香。

“在写什么?”

“没写什么,闲来无事,画了张江府的地图。”

我凑到桌前,好奇地伸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条条墨线歪歪曲曲,一团团墨汁混在一起,简直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用怀疑的目光斜瞥他了一眼,只见他正拿着湿帕子仔细擦着手上的墨渍,丝毫未觉有何不妥。

我伸出食指指了指最大的那块墨迹,黑漆漆的一团,好像是整个砚台盖了上去。

“这地方是......假山吗?”

宿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下我指的地方,摇摇头。

“不是,那是江府前院,中间我还画了九曲桥。”

我闻言,低下头瞪圆了眼睛,嘴巴绷紧,生怕一时不受控制,说出什么伤害他自尊的话。

“挺好的,挺好的。”乌漆嘛黑的一片,能看出个什么鬼九曲桥......

他又停下了动作,面露纠结,片刻后丢下帕子,折身走到桌前,提笔沾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