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淼漪心里清楚。

对于父亲来说,端来的汤药到底是避子还是绝子,根本不重要。

张淼漪这个名字,已经完成了她的最大使命。

牢牢将两江巡察使绑到了他们这一边。

只要有着婚在,只要张淼漪这个女儿还活着,能够继续维系着这一层姻亲关系,那么一切就都不重要。

张淼漪活得如何?能不能再有孩子?会不会幸福?

这一切都是毫不重要的。

甚至,他或许还想借着这碗汤药让谢望之出出气。

毕竟,被强行设计出了一段婚事,谁都会有几分脾气。

而对于谢望之来说,这一碗绝子的汤药,断了自己为他孕育子嗣加深纠葛的可能,同时也是借着这一碗药暗示自己那位好父亲,他的气出了,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至此,两人都可以放下前嫌好好开始合作。

牺牲的,唯有自己。

张淼漪连大夫都不敢传唤,父亲也不会让大夫入府的。

一个未出阁的千金服了绝嗣的汤药, 这要是传扬出去,于张家而言,是绝对的丑闻。

她也不知道入喉的那点汤药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只能躺在床榻上,硬生生熬着。

她本来都已经认命了。

即便十五年来那般拼命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便已经费心谋划了一门好亲事,即便离着她以为的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了,她依旧瞬间跌落了泥泞,没了爬出来的机会。

她认命了。

只要能保全娘亲和弟弟,父亲让自己做什么,她做就是了。

可如今,面对父亲的冷血,谢望之的狠厉,张淼漪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

明明设局的是他们这些男人,最终却要自己一个身心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棋子来付出代价?!

他们如此不把自己当人看,张淼漪想,自己就要让他们瞧一瞧,棋子翻了天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大不了,掀翻了棋局,大家一起死!

她今日去见长兄,便是故意要挑起张玘和张聘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

张玘素来是看不惯自己这位父亲的一些所作所为的,父子两人这些年来也没少起争执。

就说去岁的会试,张聘便强逼着张玘去参加,说什么可用汤药吊着其母的性命,必不会误了其前程。

可最终父子二人房大吵一架,张玘还是没去。

自己这位长兄,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不是多坏的人。

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为自己和东方随之牵线搭桥,促成了这桩婚事。

这样的人,最容易心软。

而自己,最擅长演这些戏码。

自己连装都不必装,那些伤心和绝望,本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