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满脸怒气地挺着肚子进来,一进门就听到徐明哲问她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赵梅将胳膊上挎得橘红色的包往旁边一丢,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好端端的新房子,被这两个人住得像是堆杂物的垃圾站,好在是东西不多。

“能去哪儿,我这不是帮你打听消息去了吗?”赵梅漫不经心地从旁边摸起一个指甲钳,边剪指甲边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呀?我这肚子都大了。”

“你急什么,总得等这事儿过去。”

“过去?我可告诉你,你那好四嫂,今儿可把我欺负惨了。为得是什么,你心里边儿清楚。”

“不可能,我四嫂不是那样的人。咱们家算起来学历最高的就是她和我四哥了。人家多有礼貌的一个人呀。”徐明哲说着走到了赵梅的身边儿,一只手探向了她的肚子,“怎么着?我儿子今天没闹你吧?哎?你怎么哭了?”

“我凭什么不能哭,我受了委屈了我。这肚子是我想大就大的吗?她就是瞧不起我,看不起我是从歌厅里出来的,瞧不起我未婚先孕……可她评审瞧不起我呀。我又没吃她穿她的,我碍着她什么了她。”赵梅哭哭啼啼。

徐明哲本来不耐烦这些,但是赵梅现在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少不得柔着声音安慰她道,“我的姑奶奶呀,她怎么知道你是歌厅出来的?又怎么知道你怀了孩子?再说,咱这肚子还没显怀呢。”

更何况周新春自己还没生过孩子呢,反正徐明哲是不相信她有这个眼力劲儿。

赵梅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胡搅蛮缠地道,“我哪里知道,许是她结了婚了,知道的就多了呗。哎呀,徐明哲,你这不向着我,竟然还向着她。”赵梅有些心虚,当初见了徐明宇两口子的时候,她自己为了显摆自己与徐明哲的亲密关系,愣是自己告诉人家怀孕了。

在说了,到时候徐明哲这个小崽子再不认账,有这个孩子在,他哥哥们也不会不同意的。

赵梅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摇着徐明哲的手哭腔地道,“人家饿了!快去做饭!”

徐明哲哪里喜欢做饭,眼睛扫了扫赵梅买回来的食材,不耐烦地道,“每天都做饭烦不烦,要不咱们下去吃吧。”

“不行,孩子不愿意吃。”

“那要不干脆回老家吧,我实在是受够了,这躲着要躲到什么时候呀。”徐明哲双手狂乱地抓了抓已经寸许的头发。

赵梅惊道,“你疯了!这个时候回去,你不是给家里添乱吗?”

徐明哲也没办法,“那你说怎么办,反正钱咱们已经花了。我大哥那边儿会不会很着急呀?”

赵梅偷瞧了他一眼,“你大哥能有什么事儿啊,到时候货补齐了就行了。再说了,你大哥人家比你能干,挣得也多。”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徐明哲说道,“这躲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这天天在屋里坐着,我都快发霉了。”

“哎,你怎么就这么没耐性呀。你就为了大局忍忍怎么了。”赵梅说道,“难不成你还向着王楠楠那个狐狸精呀?呵,我知道了你们在一起住了那么久,是有感情的。要不我肚子里揣了这个金疙瘩,你估计连理我都不理的。”

说着赵梅又开始一个人落泪儿。

徐明哲虽然心粗,但也知道怀孕的女人不能哭,会影响孩子的。

“哎,你有话好好说呀。哭什么,关人家王楠什么事儿。算了,算了,我不出去了,我去做饭!”说着提了赵梅带回的那一兜菜就往厨房走去。

赵梅见他真得进了厨房,眼里的泪才收了起来,从一旁扯过一条毛巾来,然后一抹眼睛,就摔在了一旁。

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儿哭模样,反倒是欣喜地在几间小房子里走来走去。

站在窗台往下看得时候,心里莫名的舒了一口气。

好歹她也算是嫁了个县城里有房子的男人。

再也不用回家看那土炕和冰冷的灰灶台了。

“奶奶,你不是最瞧不起我这个孙女吗?我们就看看,我们几个孙子孙女到底谁更有出息。”赵梅冷笑着,将窗台一株小花儿掐了下来。

在扬起脸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已经看不在眼里了。

厨房里,徐明哲切菜的声音传来,赵梅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也只有王楠那个蠢货才会在乎什么爱情吧。

日落日出,日出日落,纺织厂内除了那颗越来越粗的大柳树,旁的景色基本是不变的。

清一色的水蓝色工服,清一色的搪瓷洗脸盆,带着伟人头像的牙缸子。

周新春一个人对着水龙头,呆呆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徐家庄了,最近一直都住在厂子里。

徐明宇这几天也不来上班,领导都找了她好几次了,旁敲侧击地问她徐明宇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真得把这个纺织厂当做是把这厂子里当做是救济所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新春到现在还记得王厂长和她说话时候的态度,“小周,你们俩都是好同志。现在徐明宇同志这样子,你身为生命的伴侣,工作上的同事,你得劝着他点儿呀。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提拔他。算了,这次上面的先进标兵。我就先报了王秋生同志,你们没意见吧!”

周新春摇摇头,她能够有什么意见呢?都已经报上去了,就是可怜老徐前前后后跑了那么多单子,临到跟前了,出了这样子的事儿。

旷工、迟到、早退……反正没一个好听的,现在厂子里就有不少风言风语。

不是说徐明宇心高气傲的就是说徐明宇这是有了别的念头了,说不定像那个白朗似的,要一飞冲天了呢?

话说得不算难听,但是周新春怎么听,怎么都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以前徐明宇干活卖力,一直出业绩,为人也严谨。

现在么,可不就是被抓住了小辫子吗?

周新春掬起一捧水,冰凉凉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家里条件不好,对这次的评标兵,周新春还是有几分在意的。竟拿钱的事儿,谁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