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压抑千年的暴脾气,最后的耐性也被眼前这死丫头消磨殆尽,大力扯着她绯红的衣襟,“若再不走,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她轻轻拍开她的手,温声软语,“阿婆,生气会长皱纹。”心疼的抚着衣裳上被捏出来的褶皱,“这可是我阿弟送的新衣裳,今日才是第一次穿。”

孟婆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岁月催人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久了,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个注重相貌的女子了。

转念一想,她怎么被这死丫头牵着鼻子走了,别扭的正了正神色,“缘份天注定,该放手时须放手。”

她闻言抬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狡黠一笑,“我偏不。”

孟婆语噎,抚上胸口,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没了心跳,不然今日肯定死于心脏病,“魂灵虽多,我却每个都有记载,说说你夫君是何人?”

她牵着她的火红衣摆,“阿婆,有饭吗?我饿了。”

孟婆,“不是说了我没那么老!这黄泉都是死人,难道还开个酒楼招待一番不成?”

她轻哦一声,满面委屈,“那有点心凑合一下也行。”

孟婆,“说说你八字为何?我算算咱俩是不是天生相克。”

她撇嘴,“我又不同你成婚算什么八字。”

孟婆直接甩袖飘着就走了,感觉沉寂许久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了,被气的。

她在身后喊,“阿婆,等我!”

于是,孟婆看着这死皮赖脸躺在她榻上的丫头,气的胸膛不停起伏,“这样,我放了你夫君的魂魄,你离开黄泉行不行?”

她半掀眼皮,一脸困倦,“不行的,你可莫要徇私。”

翻个身,搂着孟婆大红锦被,真就睡过去了。

黄泉镇没有白日黑夜,光线永远黯淡,桌上着不熄的蜡烛,火苗静止,那光映衬的花无烬肌肤愈加雪白。

第二日的魂灵的队伍排的更长了,还有从船上未下来的,孟婆千年平湖无波的面容终是染上一丝愠怒,不耐的搅着汤,对每一个上前喝汤的魂灵都阴沉着张脸,阴森森开口,“快点喝!磨叽什么!”

木勺指着长长的队伍,威胁道,“今日若是有那不开眼的,不愿喝汤的,统统丢入忘川河!”魂灵们面面相觑。

听得道懒洋洋的女声道,“阿婆,你可是小日子来了,脾气真臭,都将人家吓坏啦。”

众魂就见孟婆手中的木勺剧烈的颤抖起来,汤也扬的高高的,“你说出你夫君姓名,我即刻放他走!”

她轻笑,施施然在她身后坐下,倚着栏瞧亭下河,“不告诉你,万一你也瞧上他了如何是好。”

孟婆扔了手中木勺,冲上去同花无烬扭打在一处,她只是四下闪躲,孟婆连她半片衣角也没碰到。

船夫闻讯赶来,原本他无感无心,从不在意这些事,只是今日魂灵太多了些,有些还停滞在船上,影响他去接下一波渡河的。

他上前拉开几乎半疯癫的孟婆,好声劝慰,“您什么样的魂灵没见过,待他们喝过汤入了轮回,便同咱们再无干系。”

孟婆叉着腰,唾沫横飞,“白,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瞧这死丫头哪里像个魂灵了?”

白缓缓将头上沾了水汽的斗笠取下来放在一旁,深邃如黑洞一般的眸盯着花无烬,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若是继续胡闹,便去阎王那论上一论,结局肯定不是你希望的。”

她抱紧亭中柱子,努力往上拱拱,“原来你叫白啊,空白一片待人写,我喜欢。”

白面色一僵,隽脸阴云密布,“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黄泉可不是你随意玩闹之地!”

她撇撇嘴,带着点儿委屈的嗔怪,“白,你怎么向着外人?”

白莫名心尖一颤,手不自觉握紧,召来个鬼差耳语几句,一脸肃穆看着猴子一样扒着柱子不松手的花无烬,“活人来黄泉,不死也要掉层皮,你便去同阎王说理吧!”

鬼差很快带了更多鬼差前来,指着花无烬,声音阴冷,“就是她在此闹事。”

她跃下来站定,“我跟你们走,君子动口不动手。”还友好的和所有等待投胎的魂灵一一打了招呼,声音软糯清灵,“你们好呀,我叫花无烬,下一世也要好好做人。”

“唉,都说了别扯我衣裳。”

“你们死了也还是男人吧,要不要脸啦。”

“啊呸呸呸,一股子死人味。”鬼差面无表情捂着手背,那里有一排深深的牙印。

孟婆的牙咬的咯咯直响,没好气的翻了一眼白,“这是来寻你的!咱们可有大麻烦了。”腿有些软,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来,今夜通宵加班给汤,快些排好队!”

投胎往生的队伍长的望不到边,就像他们在黄泉的岁月,久的忘了今昔是何昔。

彼岸花开的正浓,红艳艳的铺在忘川河边,最美的花,最惨的故事,花开叶落,叶茂花败,生生世世相望无言,花在忘川,叶留黄泉,生死相隔相思难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