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壟侄站在水面上，焦躁地甩头嘶吼，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再来一番缠斗，实际上不过虚张声势。

方才那一番争斗，壟侄开始便下了死手，我和化介躲闪狼狈，倒是没消耗太多。

我吐了口气，与化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牵扯住蠪侄。随后收起侵霜，仔细盯着蠪侄，眼见它被化介一记重剑逼退。

我抬手结阵，聚出数百片梨花花瓣，指印翻转，柔软的花瓣瞬间变的锋利，绷紧着宛如刀片。

手掌前推，花瓣蜂拥着向壟侄冲去，漫天飞舞，似乎能听见刀片划开空气、割开皮肉的声音。

壟侄在花瓣席卷中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愤怒中夹杂着痛苦和悲鸣，掀起的狂风吹乱鬃毛，加上繁密的花瓣，壟侄视线受阻。

我极快地捏了个结界，把蠪侄困在其中。

“就现在！”我的声音被哭号的狂风撕扯的支离破碎，但我确信化介听见了。

他双手十指飞速结印，巨大的阵影浮现在壟侄脚下，我右手打了个响指收回花瓣。

一道银蛇在天空中蜿蜒开来，像是初生的晨光泼洒在连绵雪山的脊岩上。接踵而来的是远方天际云层中传来的隐隐雷鸣，几声含蓄的轰鸣过后，闷重的雷鸣锤开天幕，闪电裹挟着击碎万物的力量从云层上俯冲下来，重击在壟侄脊背。

壟侄抑制不住地发出痛吼，盲目地在雷阵中冲撞。趁着蠪侄暂时被雷阵压制，我收起侵霜，双手捏诀，于雷阵内设了个四象阵。困阵加杀阵，蠪侄总算是制住了。

我和化介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感觉左臂传来刺痛，痛感随时间愈来愈烈。

“嘶——”我倒吸了口凉气，低下头看，衣袖上一团黑雾状毒息还在不停地腐蚀，并指作剑自手肘处割下一圈衣袖，漏出半个肿胀发黑的手臂。估计是缠斗的时候被壟侄的毒息伤到了，痛得厉害。

心下觉得丑的难以入目，捏了个治疗术，灵光闪过，黑色淡了不少，但仍旧肿如萝卜，灼痛难忍。

化介走到我身边，随手捏了个诀，“啧啧”两声，“你也就只能去给池羽治治灵宠抓伤了。”

略带玩笑意味的话让原本紧绷的气氛松散下来，紧张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化介的治疗术法比我要精通许多，现下手臂既不发黑也不肿胀了，只是灼痛感分毫未消。

我忍着痛意，深吸几口凉气，看着化介因得意而眉目飞扬的脸，没好气地说：“你的治疗术也不怎么样，绣花枕头。等回去我给你送个旛，上面就写：化介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只消肿不止痛，只治标不治本。”

许是听见我声音因疼痛而抑制不住地颤抖，化介难得心虚地眨了眨眼，“还疼？不应该啊。”

正说着，他伸手就要摸上来，我抬起完好的右手，把化介蠢蠢欲动的手拍开，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化介咳了两声，“还是得洛川仙子。我去把蠪侄收了，咱们尽快去找宿弥他们会合。”

说罢，化介取出法器，只见一方白绸升腾而起，溢彩流光间渐渐舒展变化，宛如一片祥云笼罩着招摇山，不断翻涌。化介催动法器将蠪侄连同雷阵、四象阵一起收了。

那白绸又变成手帕大小，落回化介手中。展开来看，白绸上绣的俨然是蠪侄和两大法阵，栩栩如生。

“走！” 化介收好法器，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打了两个响指招来一朵彩云，突然身体一僵，呼吸一滞，心中三根弦断开，悲鸣充斥着胸腔。

“怎么了？”

“…出事了…”我抬头强作镇定地看着化介，我看见他张嘴想要说什么。

“嘭——”

西边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在西海里炸开，震的我耳鸣头晕，我捂着耳朵甩了甩头，晕晕乎乎间感到有几丝凉意落在额角、下唇，伸手抹了一把额角，是水。

招摇山上空晴朗无云，我张嘴抿了抿，咸涩……海水。

到底是多大的力量，才能让西海的水飞溅到距海岸几十里的丽麂水？冥渊……冥渊距这里三四百里……如是想着，我觉得抿进嘴里的海水开始发苦。

“你先回九重天报信，把壟侄带回去，我去冥渊。”率先反应过来的化介双手握着我的肩膀把我推上彩云，然后把封印着壟侄的法器塞到我手里，言语行动中带着不容置疑。

耳鸣渐歇，我握着手里的白绢，往西边看了一眼，西边天际乌云密布，阴阴沉沉。

“我和你一起。”

说罢，唤出珍珠，把事情交代给它，把白绢塞到它身上的小斜包内。

珍珠是我养的一只仙鸟，通体纯白，会说话，飞速极快。小斜包是洛川给它做的，用的流光缎，缀上了很多洛川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宝石，它也知道洛川疼它，所以有事没事就往洛川的阁楼跑。

“你和珍珠一起回去。”化介抬手便要催动彩云。

“我不！”

捏住他准备催动彩云的手，扭头对着珍珠：“快，一定要快！”

说罢，珍珠宛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彩云上用力拉了化介一把，捏诀催动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那留存不多的联系，感受到咒印依附者的位移，三人似乎在一起，断断续续，不甚明确。还好，我松了一口气。

“他们三个在一起，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还在移动。”

“…可以确定准确位置吗？”

“我试试。”

我闭上眼睛尝试感受微弱的联系，却像是断了的丝线，从一段难以接上另一段。内心难以抑制的担忧和紧张，酸涩感浮上心头，似乎顺着周身脉络延伸到四肢，叫嚣着要从眼角挣扎涌出。

我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强制着压□□内张牙舞爪的情绪，心绪集中，于杂然纷乱的万千联系中抽丝剥茧，细细感受那三缕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联系，泛着淡金色的细丝状线体渐渐浮现在脑海…

找到了！我睁开双眼，强烈的光线刺的我恍惚了一瞬，下一瞬刺眼的阳光被隔绝，化介挡在了我身前。

“找到了。”我仰头看着化介，“冥渊地下七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