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府。

李景隆有些忧心。

李祺此刻正准备坐上马车,却被李景隆一把拉住。

“和,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我和常茂会把善后事宜做好,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兄弟。”

李祺笑着摇了摇头。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更何况我过不了自已心里面这一关,明白吗?”

李祺指了指自已的心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李景隆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怎么?我不能去青龙山吗?”

李祺笑呵呵地追问道。

“倒也不是。”

“就是他们失去了亲人,情绪难免有些激动,一见到你只怕会……”

李景隆已经说的很委婉了,李祺又何尝听不出来呢?

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走吧。”

“我找人算过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宜祈福,宜祭祀!”

李景隆叹了口气,扶着李祺坐进马车。

马车款款前行,很快就出了城门,直奔青龙山。

而李祺出城的消息,不到片刻就传遍了京师,皇帝陛下亲自下令,带着军方诸将与李善长等人赶往青龙山。

青龙山下,繁华不再。

这一日,风雨不止。

青龙山家家户户都换上了白底联子。

白灯笼,白底联,入目只能见一片惨白。

家家皆缟素,户户挂白绫。

李祺穿着麻衣丧服,在李景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地登上青龙山。

途中有百姓见到了他,可是谁都没有开口,也没有为难他什么,只是李祺身后的人越聚越多,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现在也只有这些老弱妇孺。

李大牛和李猛率人站在旁边,守着看着这些百姓,唯恐他们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风雨如晦,压得人心里面沉甸甸的。

李祺任由雨水落在脸上,冷得人心里发寒。

青龙山后山,矗立着一座碑林。

这是李祺嘱托李景隆为战死儿郎立的衣冠冢。

青龙山五千儿郎,冒死追随他李祺出征漠北,先是引走贺宗哲血战数场,将这位北元大将坑杀于山洞之中,然后又追随李祺冒死骗开和林城门,一把火焚毁了这座北元都城,紧接着遭到王保保大军围堵攻杀……一场场血战下来,五千儿郎十不存一,回到家中的不到五百人!

这座碑林,一块块石碑上面,已经写上了四千五百七十二个名字!

李祺身后站着李景隆、常茂、徐辉祖、朱樉、朱棡和朱棣等人。

在他们身后,则是太子标领着一众军方大将,包括徐达、李忠、汤和等名将在内。

他们静静地看着那道瘦削身影,不敢出声惊扰。

李祺从李景隆手中接过酒壶,倒在了地上。

“还记得这滋味不?”

“这是天下楼的烧刀子,老子卖你们五钱一瓶,你们这些家伙背地里不知道骂了老子多少回,对吧?”

“没办法,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所以设了三楼,不让你们手中有闲钱,出去就变坏……”

李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瓶酒接着一瓶酒地倒在地上。

风雨越来越大,每个人心里面都是沉甸甸的。

终于,一个老妇人再也挡不住内心的悲痛,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娃,缓缓走到了李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