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 贰

这几日，看着大家把圆房这事一点一点地操办起来，他愣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彦王府现在的气氛比前几天过上巳节还要热闹，大家都高兴得就像是自己要出嫁或娶妻一样，而侍婢们在两位嬷嬷的指挥下如流水似在她的房中进进出出的，弄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连昭懿也只好让过人陪着自己，带上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们，到府中到处走走。

从她的小院一路到大庭院，视线所及之处都布设下大红色的锦缎，还有招喜添福的灯笼、寓意深远的精致剪纸……将春日里的清幽雅致都变成了极尽奢华的喜堂，也好似为人间的各色都添上了大红色的嫁衣。

“……拜见王妃，奴婢寻了您好久了。“

刚到玉露池边，连昭懿就遇上了来寻她的侍婢，心中顿感厌烦。

“所谓何事？”

“回禀王妃，这是王爷给您的……”他派人递来了一把黑乎乎的玄铁钥匙。

又让她跟着这侍婢来到了府中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屋子前面，像是堆放杂物的柴房又像是无人使用的下房……总之，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止戈见到连昭懿之后，就神神秘秘地用手上的另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

“王妃，请吧……”他们顺着止戈的指示，走进昏暗的屋子，再用连昭懿手中的那把钥匙开启了一道藏在老式柜子后面的门，发现了一条很长又异常明亮的“暗道”，而尽头的地下室则堆着几十箱闪闪发亮的金银财帛。

过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些箱子，扔下了小白猫明灭，高兴地一个个打开来看。

而另一只小家伙也从她的怀里挣脱，撅着小小的屁股，爬到了一个放置珍器玉石的箱子上面，把自己毛绒绒的身子都缠成了镶满珠宝的小球。

连昭懿看过去，满满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稀药材等价值不菲的物件，有一个箱子倒是让她觉得特别，上面既没有焕帝的徽记也不是连昭德的徽记，应该就是连无闻很久之前就说好要给她的东西！

“王妃。殿下说，这些东西用起来太过扎眼了，不过今日可取出几样。”

“你的王爷是想要把我们公主的东西，据为己有吗？”

“不不不！王妃，这……王爷的意思是，房钥匙由您保管一把，另一把入口的钥匙就让王爷先保管着，若您想取用，直接同王爷说就好了！”

“哼，说白了就是贪心！嫌我们公主好欺负……”

“好，照王爷意思办，过人和止戈都先出去吧！”

连昭懿也明白云起湛的用意，有了这么一大笔钱财，她想在北洵做任何事都能直接绕过他了，也极易招来其他人对彦王府上下的非议和猜忌。

找到了刻有焕帝徽记的箱子，她知道里面一定有些自己素来爱用的小物什。

果然……有摸起来细腻柔软的大旭精锻和质地精良的赫叶银制耳环，连昭懿从中选了几支出自南焕宫人之手的珠玉钗，钗上的焕国宝玉在昏暗的环境里还透出了几分幽幽的光亮，与她天生的白皙皮肤极为相配。

她把欢喜藏在心底，从地下密室出来之后，又寄身在王府的一片热闹当中……

尽管是左闪右躲的，连昭懿还是被嬷嬷们抓去了清尘池，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北洵繁杂的礼俗把她整个人的脾气都磨软了，可事情还是没完没了的。

……入了黄昏时分，她们才将如春风般细软的绸衣套在连昭懿的身上。

那栩栩如生的白翼凤凰从她的肩上一直舒展到长长的裙摆，好似真的就在云端展翅翱翔一样，再辅以秀丽的朱砂红作为底色，衬得她的身段美极了。

“王妃，过了今夜，您和王爷就是真正的夫妇了！”

梳妆过后，安嬷嬷还神神秘秘地将她初入彦王府时蒙着的盖头拿来了。

“嬷嬷这是何意？”

“依北洵俗，初入夫家的拜堂也只是“入门礼”，还须让新郎官亲手掀了盖头，才算是周全了成亲的礼数，就能把新妇的姓氏留在宗庙的族谱之上。”

不同于因世俗爱恨而求得的婚事，她成为北洵彦王的正妻是从一道昭告天下的圣旨开始的，与云起湛似乎都还没拜堂，又何须在意这无谓的礼数呢？可她还是拗不过嬷嬷们的坚持，乖乖盖上了这红彤彤的盖头。

再之后，她牵着过人的衣袖，一主一仆，一步一步走向她命定的时刻。

在所谓的吉时到来之前，连昭懿都要独自待在他的房间里，囍烛映出光亮很黯淡，很难看清些什么……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散在地上的喜糖和桂圆莲子。

桌上的酒很烈也很好闻，她一口接一口地喝下了肚，结果是一阵眩晕。

而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悠扬动听的北洵喜乐而翩翩起舞，这首公子示佳人曲，说的是一位才貌双全、家世清白的贵公子，爱上了一位玲珑剔透、贤淑貌美的佳人，虽有不如意之事发生，但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哎呀！王妃，快停下，您喝多了。”

凤嬷嬷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显然是被醉得不知人事的连昭懿给气着了。

他终究是来了，又清瘦了些，姣好的面容在身上新郎服的衬托下，竟有几分撩人，像是被养在深宫的美玉一般温润，这般的美人怎会是个将军呢？

学着曼妙的惊鸿舞，连昭懿一连转了好几圈，一个踉跄就把手中的酒壶摔碎了，房间内瞬间充斥着浓重的酒香……云起湛也好像醉倒了，分不清这是她身上的香味还是酒味，却也稳稳地扶住了她。

两位嬷嬷和侍婢们都偷偷咧着嘴笑，醉不醉的，只要是成事了也就好了。

“王爷，王妃太不懂事，您看现在这样还能不能行周公之仪呢？”

“方不方便，不也还是看本王吗？一切照办！”

“是是是！”

“还有什么礼俗要行的？”

“王爷请先听老奴们念祝词、撒喜莲子，再掀起王妃的盖头，这礼数就做全了！”

“好！就依此办。”

连昭懿一直在往他身上靠，差点就让那柄红剑“弑鬼”的刀刃出鞘了。

还是云起湛用力地抱住她扭动的腰身，才稍微安分下来，肯听嬷嬷们念着老掉牙的新婚祝词，也容许她们把莲子一直撒向他们的身上和床上。

这礼数全了，嬷嬷们就带着侍婢退下了，而院外的守军也都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