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2-epxf:自白

如今,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这样一个事实,即亚当·希尔特和nffa拥有的权力胜过白宫和国会,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将合众国改造成符合他们心愿的模样。当这黑色的天幕降临在合众国的大地上时,只有少数预感到危机的居民幸运地逃离了灾难,更多人则一声不响地消失在他人的视野中。比起因饥荒而丧命的那些可怜人,因各种原因而被认为不受欢迎进而人间蒸发的合众国公民想必会认为自己更加地倒霉。他们甚至没有犯下任何值得被称为罪行的过错——以一般人的价值观而言——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被nffa敌视的寄生虫和败类。

在208年的夏季,无数nffa信徒和民兵涌上街头,以武力行动驱逐他们眼中的堕落者。所有和他们生着不同肤色的公民、所有不信仰主的公民、所有可以以一切理由同堕落这一概念产生联系的公民……这些暴力活动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原本应该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士兵只是冷漠地站在一个又一个战场外,确保nffa民兵能够随心所欲地杀戮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有人想起了合众国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这些思维稍微活跃的居民纷纷决定购买枪械来自卫,但nffa民兵往往会使用更加强大的武器来对付他们。机枪、手榴弹、烧弹……许多城市化为一片火海,又在nffa操控的建筑公司指挥下得以重建。那些鼓吹持枪公民能够反抗系统性威胁的言论彻底销声匿迹,街头堆积如山的尸体证明了他们的荒谬。

并不是所有对这种统治感到不满的合众国公民都站出来反抗,有些人早已意识到了反抗是徒劳的。他们躲藏起来,装作只想苟且度日的普通市民,暗自传递着反抗的火把。以充满仇恨的目光凝视着每一个nffa民兵的学生们,有生以来头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合众国的旧国父们到底确立了什么样的信条。拳头和子弹无法打倒那些白面具下的怪物,无法烧毁那面飘扬在星条旗旁的红底白圈黑十字旗,他们需要的是更强大的武器。这些身处泥泞沼泽之中的孤岛努力地搜寻着每一个能够发出对应电波的同伴,他们不敢轻易地向周围的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真实思想,那样只会让他们更早地迎来死亡。

无论是反对派还是反抗者,他们通常对nffa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例如亚当·希尔特会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像帝王那样统治着合众国。假如他们有机会去nffa的总部大楼调查一番,就会明白自己的想法和现实背道而驰。亚当·希尔特固然掌握着堪比皇帝的权力,而他将这权力用于完成自己的理想——一个纯净的合众国。

参加了卫星发射后的庆祝活动后,亚当·希尔特匆匆地返回了华盛顿。第一套天基武器卫星已经被送上太空,这要归功于雨果·方克和那些科学家们夜以继日的奋力工作,也要归功于在这一过程中制造那些设备的工人们。一想起那些明明厌恶眼前的客人却不得不在命令下违心地和工人握手的商人和官僚,亚当·希尔特还是认为自己的事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改变观念需要更长的时间,也许是几代人,他等不了那么久。

事无巨细地将全部事务的最终裁决权收归到自己手中,只会让他过劳死。在适当地将部分公务推给了全国领袖办公厅的幕僚们之后,亚当·希尔特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光,他准备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间给自己的孩子们送上作为一个父亲的问候。

nffa全国领袖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抽出了一张信纸,准备打草稿。他的孩子们远在海外,无法随时和他联系,但愿他们有机会认真地查看电子邮件。

【亲爱的詹姆斯和玛丽:】

亚当·希尔特皱着眉头,划掉了这行字。他该单独给自己的女儿另写一封信,男女总要区分对待。当他的眼前浮现出孩子们的音容笑貌时,那些尖刻的批评也随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的,那些懦弱而腐化堕落的家伙在危害他的事业,并声称他试图将女性变成只有单一用途的工具。这全然是污蔑,亚当·希尔特想着。只有脑子里装满了欲望的家伙才会认为他的目的同那些神志不清的渣滓有共同点,亚当·希尔特看中的是更远大的价值。再强大的盎格鲁人也终究是自己的母亲生下的,那么他务必要为基督徒们培养更多合格的母亲,愚昧而狡诈的怪胎不配继续玷污他的国度。

【亲爱的詹姆斯:

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我希望你在巴西的生活更加顺利。你自愿地向我申请前往海外履行作为盎格鲁人和基督徒的神圣使命,这份觉悟让我欣慰。每个合众国的成年公民都该去真正的战场上磨炼,合众国不需要软弱无能的废物和让主的意志蒙尘的毒蛇。我们合众国的许多父母,没有胆量让自己的孩子去做真正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对孩子的未来漠不关心,徒劳地在合众国播种下成千上万的废物,这样的人活着同野兽无异。合格的父母应当明确自己为何要执着地生下孩子、知道自己要将后代培养成怎样的人物。只有当每一个家庭的家长都明确他们在基督徒的事业中扮演的角色时,我们和敌基督分子之间的战争才会迎来初步的胜利。

你以前向我问起,为何你母亲的死因会出现多种不同的解读。仅从事实上来讲,我最爱的安妮生病后因无钱医治而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而后又碰上了一个吸毒的主刀医生,这才提前到天国去向主报到了。这是表象,而不是真相。

你的母亲是被象征着旧合众国一切黑暗的撒旦信徒害死的。她会生病,是因为她供职的机构疯狂地压榨每一个雇员,从普通工人到职业经理人,无一例外,只为了让那个犹太人老板获得更多用于花天酒地的金钱;她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的机会,那是由于锡安长老的代理人从不关注公民的死活,美其名曰自由竞争,而他们要暗中地让盎格鲁人和基督徒更多地受害,以完成他们的邪恶事业。

每一个在旧合众国中死去的公民,无论是死于瘟疫还是因厌世而自杀,这笔血债要算到那些处心积虑想要搞垮合众国的野蛮人和亚人身上。他们是来窃取主的荣光的小偷和强盗,只有那些曾经勇敢地抵抗英国人统治的基督徒才配得上合众国公民的称号,而基督徒从不该欢迎小偷和强盗。

你所在的雨林营地中,一定会有不少为躲避这正义的裁决而逃跑的懦夫。他们会向你宣传各种歪理邪说,而我相信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向这些野蛮人开战,就是为你的母亲复仇,也是为合众国的公民们在过去二百多年以来遭受的一切不公待遇复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合众国、挽救盎格鲁人和基督徒的信仰。我们已经变得无懈可击,锡安长老的任何蛊惑都再也无法让我们的同胞动摇。

那些潜伏进我们内部的锡安长老的间谍,摆出一副追求真理和进步的面孔,他们抨击我们的传统和道德,说这些只是用来更好地统治公民的工具,并由此而认为不必顾忌任何道德。统治?不,合众国中没有统治这个概念,我们是蒙主感召而代替主管理公民的牧人。但是,当这艘大船的船长们当真无视了一切道德时,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反驳锡安长老的指责,哪怕那是故意的?我已对他人说过无数次,而我要对你再声明这决心:在我们的新合众国,没有人可以凭借身份或地位而无视我们的传统和道德。那些终日花天酒地的瘾君子要被挂在街头示众,那些不忠于自己的婚姻而在外拥有数十个情人的败类也要被全部处决,只有当我们先净化了自己时,我们才能团结一切力量去对抗我们最大的敌人。这规则对你我是通用的,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而手下留情,而若我堕落成了不配活下去的怪物,你随时有资格以主的名义来阻止你的父亲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徘徊。我们的问题从来不在这些道德本身,而在于它们没有从上到下地被认真地落实。

不过,你更应当明白只有长久地为全知全能的主效忠才是明智之举。非必要情况下,不该徒劳地浪费自己的生命去做无意义的事情,让那些为了苟延残喘才加入我们的野蛮人和亚人去试探吧。无论你是否在巴西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请记得你的父亲始终会为你感到自豪……】

冷风灌进了亚当·希尔特的衣领,他将钢笔放在桌上,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这才注意到真理之父就站在门口——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无论亚当·希尔特拥有多大的权力和名声,他始终是真理之父的学生,真理之父是他永远的导师和恩人。诚惶诚恐的nffa全国领袖将真理之父请进了办公室,两人一同站在另一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漆黑一片的街道。

“你的演讲很不错,那些工人代表向我写信说,他们知道nffa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我们面临的是一场决战,全体盎格鲁人都必须团结起来,不分彼此。合众国的工人和农民承担了最艰苦的工作,又只获得了最少的报酬,我们必须让他们在主的旗帜下寻回自己的财富。他们就是我们的亲人,他们的工作就是我们的工作。”亚当·希尔特泰然自若地说道,“谁想要为自己的私欲而损害他们的利益,谁就是全体盎格鲁人的敌人。”

“那我们现在的道路是怎样的?”亚当·希尔特紧随着真理之父,他需要知道真理之父看到了怎样的未来。迄今为止,真理之父的预言从未失败,那些妄图反抗预言的家伙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外人只是愚蠢地认为真理之父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傀儡,假如有谁敢在亚当·希尔特面前这么说,哪怕他的动机是讨好大权在握的全国领袖,等待着他的下场也会是几分钟之后于某个墙角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谁比亚当·希尔特更清楚真理之父的能力,nffa是因为有着真理之父的预言才得以建立并发展壮大的,没有真理之父,nffa将不复存在。

两人打开放在柜子上的一瓶酒,互相给对方倒了一杯。这种奇怪的黄色酒类饮料频繁地出现在nffa的所有活动上,有时甚至在弥撒中扮演了主角。没人知道这种酒的功效是什么。

“离全面胜利还很遥远。”片刻之后,真理之父给出了一个令亚当·希尔特无法接受的答案,“是的,我们可以控制墨西哥、加拿大甚至是巴拿马运河以北的整个美洲,然而除此之外,我们在这场世界大战中无法让主的意志降临到更广阔的土地上。你或许会认为,削弱e大亚联合并妥善地利用他们的内部矛盾能让我们获得专心进行整顿的机会……那样做会让俄国人和日本人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这警告没有被亚当·希尔特放在心上。俄罗斯确实是合众国的老对手,可新冰期几乎彻底摧毁了它的前景,危在旦夕的俄国连维持生存都成问题,更不必说威胁合众国了。即便俄国人借助东欧地区的混乱而成功地将新模式推广到了周边国家,它依旧必须面对举国不适合居住的难题。至于日本,亚当·希尔特相信就算是半个大亚联合也能让日本完全无法抽身。

“那我就放心了。”真理之父微微点头,“我一直相信,最令我们恐惧的,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被迫按照野蛮人的方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