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樱扭头去厨房做午饭,等回来,就看她攥着手机面如死灰:“怎么办,我说这本小说是我亲身经历的那条微博,是连带澄清大纲创作时间的视频一起发的……”

也就是说,她不能删博,也不能重新编辑内容,因为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被有心人赋予肮脏的含义。

“别自恋了,美国精英律师才不会闲得看你微博。而且人家压根不记得你,就算把你小说翻烂,也不一定发现你在写他。”沈明樱给她算着这笔账,“再说都是过去式了,就当个路人甲呗,最差也不过丢把脸,谁还没个青春期的幻想啊是不是?”

阮喻知道这话在理,可是:“一想到他可能会看到小说里那段‘春梦’,我就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沈明樱哈哈大笑:“叫你为了艺术效果添油加醋!”笑完拿手肘撞撞瘫成烂泥的人,“说正经的,就为这点破事,不告了?”

她打起精神来,摇摇头。

说不告当然是假的,只是打算放弃至坤,另寻律师。

确认沈明樱朋友那边不会因此难做后,当天她就联系了杭市另一家律所。

对方同样邀请她面谈。

这家律所名叫“鼎正”,接手阮喻案子的樊姓律师雷厉风行,当晚就理出了应对方案。

所以次日,她来到事务所时,直接拿到了一份计划。

她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听对面的中年男人讲:“阮小姐提到,你的案子涉及著作权与名誉权纠纷,但事实上它跟后者关系不大,你的作品原创与否,不需要在法庭上得到认可。”

她有点惊讶:“那要怎样扭转舆论?”

樊易忠扯扯嘴角:“在网络证据保全到位的前提下,只要证明大纲失窃,被告的侵权行为就成立了。”

“在法律层面或许是这样,可您也看到了,涉案作者已经配合我作出澄清,然而在舆论层面上,作用并不大。”

“因为那份声明目前还不具备法律效益。”

她皱起眉头:“但如果在证明大纲失窃的基础上,对作品原创性也作出探讨,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失窃成立后,再探讨两篇作品根本毫无意义。难道阮小姐很期待得到‘双方作品高度相似’的结果?”

她摇摇头:“相似只是表象,只要您仔细对比两篇章,就会发现……”

“如果阮小姐坚持己见,”樊易忠打断她,“我的计划达不到你的预期,建议你另请高明。但说实话,我不认为有哪位律师会采纳你的看法。”

她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的建议。”

*

杭市这几天急速入夏,阮喻离开鼎正时,太阳已经相当毒辣。

她顶着烈日打车,原本要回公寓,临到岔路口却记起樊易忠最后那句话,隐隐不甘心,改道换了家律所。

接连进出两家后,她在大马路上接到了刘茂的电话。

刘茂听见她这边的鸣笛声,低低“啊”了声:“你在外面?那方便的时候再聊吧。”

她说“稍等”,拐去路边一家无人报刊亭。

报刊亭一侧列了一排透明的格箱,里面塞着可供自助购买的报纸和杂志。只是大热天也没人有闲情买报。

阮喻站定在阴凉清净的亭檐下:“你说吧,刘律师。”

刘茂开门见山:“公证程序快到位了,你考虑得怎样?”

阮喻稍稍一默。

她当然从头到尾都没放弃过诉讼。虽然短短半天在三家律所碰壁,说不丧气是不可能的,可理智点想,律师们并没有错。

能够一枪正中红心,为什么非要迂回费事?吃力又未必讨好的事,谁愿意做?

到底是历经过社会打磨的人了,知道学会变通有时是生存法则,所以刚刚过马路的时候,阮喻在想,是不是别钻牛角尖了。

然而刘茂打来的这个电话,却让她想最后再试一次。

她不答反问:“刘律师,在你的设想里,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

刘茂似乎愣了下,说:“证明大纲失窃是最直接的方法。”

阮喻认命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