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心走出大殿没有再看到陈小梨,只有一个小黄门在等他,说是陈小梨安排的,让他带着独孤一心出宫。

独孤一心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中年太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那个小黄门出了宫。

等到出了宫门,独孤一心正想着接下来该去哪里,却是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一辆马车。

一辆已经很有些年头,看起来极其陈旧不堪,但从车身上那些还没有被岁月磨掉的细腻雕纹上,仍然可以窥见其当年的雍容的马车。

但仅仅是马车,并不足以吸引他的目光,真正吸引他的,是马车上的那枚徽记。

七星海棠。

那是独属于独孤家的徽记。

据说这种花有剧毒,盛开的时候犹如火焰一样,而当它凋谢,落在土里,又能很快再长出新的种子。

独孤一心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然后他就看到马车的车身旁转出来一个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沟壑一样的皱纹的老人。

这个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整个身体早已经佝偻了,可是在这个大雪深浓的早晨,他却是在寒风里努力挺直了身子,看着独孤一心,恭敬地低头说道:“少爷,老奴来接您回家了。”

仅仅就是这样一句话,独孤一心忽然想要落泪。

他绝不是一个感性的人,自从离开长安城以后的十一年里,他几乎没有流过泪,但他现在想要落泪。

只因,这一刻。

此后一生,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大周皇极十一年的冬天,他带刀入长安,有个老人,赶着一辆漆都掉光了,但那枚印刻在车身正中央的七星海棠徽记却异常明亮的马车,在大雪里等他,跟他说:“少爷,老奴来接您回家了。”

独孤家,还没有亡。

“福伯,这些年……”独孤一心强忍住落泪的冲动,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后面的话却是已经说不下去了。

“少爷,外面风寒雪大,您赶紧上车吧,免得着凉了。”老人用他如枯树枝一样的手拍了拍独孤一心的手,示意他赶快上车。

独孤一心想了想,点了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动。

车厢里虽然陈旧,却异常温暖,独孤一心扫了一眼就发现有两个炉子在烧。

在温暖如春的车厢里,独孤一心逐渐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老人叫福伯,是独孤家当年的老仆,福伯好像没有名字,从独孤一心记事起,大家就都叫他福伯。

当年福伯主要是在独孤家干一些不太重的杂活,有时候也会给独孤家一些人当车夫,独孤一心有时候出门就是福伯赶车,所以他还会记得这个老人。

只是当年独孤家被满门抄斩,连仆人都不放过,只有独孤一心幸免,被流放北地。

独孤一心是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人还活着,就在长安。

此时正在外面替他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