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太太带着方妈妈,连同后面跟着两个一脸横肉的婆子堵在房门口的时候,正好把抱着一摞册子要出门的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老,老太太……”

“快滚开,这里没你的事儿!”

方妈妈嫌杵在门口的门口正当中的小童碍事,一把扯着童肩头的衣服往 台阶下面一拽。

将童拽地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没有了童碍事,此刻房这里就只剩一个顾启元站在门口。

童抱着半尺高的几本厚厚的账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焦急地看了看康老太太他们,童又转脸看向顾启元,眼珠子使劲儿往院子门口瞟,示意是否要出去叫人来?

顾启元的视线瞟到童身上,依然是那般不动声色。

对上顾启元的视线,童就明白了——老爷这是不需要叫家丁进来。

点点头,童抱着那一沓册子跑出了院子。

康老太太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房门槛外面,方妈妈则紧贴着站在其身侧。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彻底把八寸宽的门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母亲,儿子不是昨日下午,已经和您解释过了,是那五百亩地实在量数太大,一口气变卖的话

,敢入手的人,少之又少,的确不是那般容易就能卖掉的。”

即便是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母亲,顾启元也依然不疾不徐,站在门口的身子往后推两步,抬手作揖:“请母亲进来说话。”

方妈妈没做声。

康老太太直直地盯着顾启元,目光深刻的看了半天,才轻声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方妈妈紧随其后,跟着进了房,站在门口处。

最后面那两个婆子不敢随意进来,只守在门外。

进了屋子后,康老太太径直往房最里面的桌那边走去,绕到桌案后面,自径坐下 红木圈椅上,双手霸气的往圈椅的弧形扶手上一搭:“顾启元,你可是母亲最看重的儿子啊,读读的最多,学问最高的一个,怎么如今,你反倒会跟自己的母亲扯谎了?”

“母亲这话是何意?儿子不太明白。”顾启元也从门口那边走过来,在桌案前站定,垂首回答。

“哼,你还想蒙我!”

康老太太这会愈发不客气了,直接用鼻子冷哼一声,“你当我不知道,蔚城那边

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

“母亲,您是在说什么?”顾启元不擅长说谎,只能躬身低头,继续装傻,避免和康老太对视。

“好啊,我的好大儿,还在这跟我装傻充愣呢。”康老太也是在尘世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岂会看不出自己儿子是在扯谎,说话的鼻音更重了,“就在昨天中午,我察觉事情不对,已经让方妈妈派了个年轻的婆子,坐村里京城的马车,去城里打听去了。结果……”

康老太太哼笑了一下,“哈,好啊,结果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我这才知道,我这好大儿已经连着骗了我三天了!还跟我说什么,那五百亩的田地太大了,一时间找不到买主!这种骗你母亲的话,你也好意思说!”

“……”顾启元不语,下巴压得更低了。

康老太太还在继续冷笑:“要不是我身边的粗使婆子去了小陶然楼打听,我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是顾青青那个丫头在三天前就已经搅黄了卖地的事儿,听说是连着写好的都给撕了!还把那个前来卖地的一个大财主,给从小陶然楼撵了出去!你这个当爹的,竟然还替她瞒着!”

越说越怒,康老太太干脆一巴掌重重拍在红木桌上:“我要是今天不堵上门来问你,你是不是还

打算再继续骗我个七八天!”

“母亲,儿子不敢欺瞒。虽然三天前,和那位韩地主的买卖没做成,但儿子也没有不办此事,这两三天一直都在蔚城派人打听,看还有哪家的财主、员外,肯买下那些良田。”

沉默了片刻后,顾启元终于微微把下巴抬起了一些,给出了一句解决。

康老太太冷笑:“还想骗我呢,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卖地了,是不是谁给你出了个什么主意,让你这样拖拉着我,把那五万两银子,拖成了一两万两,就能打发我走了?”

“儿子不敢有此心思,的确一直在四处寻找买家。”顾启元回答的不卑不亢,尽管已经动了不卖地的心思,但也没有想过就只给一两万银子,就能把自己母亲打发走。

“今儿我带着方妈妈过来,趁早跟你明说了,五万两银子,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我不管你是卖地也好,还是卖山头水塘也罢,总之,你是给母亲打过欠条的,顾青青也是因为你和你娘子管教无方,才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殴打方妈妈,还推到了我,害得我脸上落了疤的!”

“这笔账,归根究底,都是你教女不严所致。你管教无方,本就是该罚的,念你是顾家长子,又是一家之主,总不好也让你这个做

了别人公爹的主君还跟顾青青一个样去跪祠堂受罚,那就掏银子罚钱,也是一样。所以五万两,绝不能少。”

康老太太歪着头,眼神冰冷地睖着顾启元,“今儿也别在拖着了,日落之前,要是凑不出五万两的银票,我就让方妈妈进城,找讼师写状子,状告儿媳孙女,不孝婆母!欺负这个一脚踩进棺材的孤老太婆!”

说完这话,康老太太单手拄着椅子扶手就要起身。

旁边的方妈妈赶紧上前,扶着康老太太就往房外面走。

明显这次康老太太是大动肝火了,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了,放完狠话,直接就走。

顾启元心底一慌,赶紧挪动脚步,伸出一只手揽住母亲前路:“母亲,一天时间,实在是太过仓促了,儿子就算现在去找买主,一天之内也未必能够找到。

而且这是咱们家宅私事,便是青青顶撞了你,是我这个做儿子的管教无方,教女不严,也是在咱们家里事情,为何一定要对簿公堂,岂非是要让整个蔚城的人都看了咱们顾家的笑话?!”

“而且……”顾启元终于抬目看向康老太,眼中一片沉痛之色:“母亲,您也莫忘了,父亲遗愿说的是愿家家宅和睦,兄弟连心。请母亲不要如此步步相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