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娥跑出来,连声答应着。

陈宝祥寒着脸,吩咐柳月娥回忆,从小荣登门到离开,中间说的每一个字、表现出的每一个表情,全都说出来。

“当家的,她就是使唤丫头,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咱费这么大力气?她自从进门开始,就傻乎乎的,只是照章背诵,一看就知道,那些话是别人教的,让她照着说。话都说不囫囵,怕什么?”

陈宝祥无法解释,只是命令柳月娥继续说。

“我收拾食盒的时候,她那一双小眼睛,就盯着食盒。我当时以为她是尽职尽责,生怕我拿错了东西。现在知道了,她就单纯是饿了,看见把子肉和米饭,肚子咕咕叫,才有那种表情。”

叶天心里一直嘀咕,如果李晓雪就是李擎天,那么胖丫头小荣有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杀手。

一旦疏于防范,就会带来十二分的危险。

“秀儿她娘,如果胖丫头再来,干万不可得罪,也不能有丝毫的戏谑。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她胡说八道就陪着笑脸,懂了吗?”

柳月娥吓了一跳:“她是什么来头,得这样敬奉着?”

“唉,现在还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宝祥拉着柳月娥进北屋,坐在八仙桌边,把李晓雪要在历下亭宴请的事说了一遍。

他现在对黄二少说的话还没完全相信,必须到高都司巷去看一遍,才能放心。

“好啊好啊,当家的,这是大好事啊。你接了宴请的活,找黄二少来做,等于是空手套白狼,根本不用出力,所有好处都是你的。咱不管李晓雪是什么身份,她只要出钱,咱就出力,反正在历下亭宴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管湖的人不同意,就花钱打点打点。”

柳月娥很实际,只要有利可图,当然就能干。

陈宝祥松了口气,意识到刚刚是自己吓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

第二天上午,他拿了四盒点心,奔高都司巷黄家。

街道上比从前更冷清了,尤其是高都司巷这边,本来就是深宅大户,朱门紧闭,到了战乱年代,穷人不敢到这里来,富人又很少出门,导致街上老远看不见一个人,仿佛鬼街一般。

到了黄家门口,陈宝祥轻轻叩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一位穿着青色棉袍的管家抄着手走出来,居高临下,向陈宝祥打量。

“我找黄二少,县后街米饭铺的,我姓陈。”

“等着吧,二少没起呢!”

“要等到什么时候?能否费心给禀报一声?”

“放屁,二少睡觉的时候,谁敢打扰?没什么大事的话,明天再来吧!”

陈宝祥无奈,在台阶一角坐下,等黄二少起床。

其实,也难怪管家傲慢,从前高都司巷根本不是老百姓能来的地方。

敢踏足高都司巷的,非富即贵,出手阔绰。

管家眼尖,看得出陈宝祥的身份,故此爱答不理。

时近中午的时候,有人在院里说话。

陈宝祥听出是黄二少的声音,赶紧上了台阶,推开半扇门。

门里是影壁墙,挡住了视线。

“黄二少,我是陈宝祥,过来看您了。”

陈宝祥叫了几声,黄二少只穿着对襟小袄和灯笼裤,快步出来迎接。

两人进了院子,那位管家看见黄二少牵着陈宝祥右手的热络模样,顿时惊呆了。

“陈老板,知道你不放心,来巡察巡察,是不是?”

他吩咐管家备茶,然后拉着陈宝祥,穿过右边的月洞门,到了侧院的厨房。

那位黄大少坐在厨房外的廊檐下,手里捧着一本,另一只手握着紫砂小壶,边看边喝。

“大哥,陈老板来了。这一次,他委托咱们设宴,代替一位李小姐,招待毕敬和其他朋友,真是天大的信任。”

黄大少起身,把那本放下,向陈宝祥抱拳行礼。

那本的封面上,是四个行楷小字——“随园食单”。

原来,昨天黄二少回来,两人就对照食谱,准备食材,确保三日后大宴宾客,绝不丢了陈宝祥的面子。

黄二少带陈宝祥进厨房参观,让他大开眼界。

厨房共有三间,分别是中餐、蒸煮、西餐。

所有厨房用具,全都整整齐齐上墙,按照形状大小排列。

在中餐这边,单单是菜刀就有十二把,把把不重样。

西餐那边,杯子有三十多种,用处都不相同。

黄家两兄弟没有胆量保家报国,但钻研这些闭门造车的东西,却是非常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