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050章(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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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珏认真地听着贾雨村的奏报,原以为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如今听得贾雨村话中的隐隐透露出的自得,林珏微微挑了挑眉。向来这位贾大人手中必是握有实证了,否则缘何会这般笃定,只是不知这证据为何?
林珏并未急这剖白自己,反是待贾雨村说完了,方躬身冲着宏正帝拱手,恭敬道:“容臣细禀。”
贾雨村瞧着他这般作态,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他倒要瞧瞧,这林珏要如何狡辩。
宏正帝不满地瞟了眼贾雨村,态度愈发地温和了,略略一点头,道:“讲。”
林珏又一躬身,方道:“内情暂且不辨,方才听这位贾大人的意思,对臣属内宅之事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臣这处存了疑惑,不知贾大人如何知晓臣内宅中事?”
贾雨村料到他有此一问,不待宏正帝问,便扬声道:“我为言官,自以风闻奏事,林大人只需言明有无此事,何必狡辩。”
林珏微低着头,并不搭理贾雨村,显见的,是不愿与之为伍,更是将对宏正帝的尊敬表现得淋漓尽致。
宏正帝亦是对贾雨村愈发不满了,林珏一口一个臣如何,显见是在回禀自己,这贾雨村却是直接越过自己去答,有林珏的对比,贾雨村便蠢笨得如猪一般。
其他朝臣冷眼旁观,瞧着宏正帝对林珏仍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便明白,这次贾雨村是踢到钢板上了。无论他所奏报之事是否属实,宏正帝势必是要保林珏的,一时便有几位挪了挪脚步,欲要上前帮林珏说话。
宏正帝位居高处,自是将朝臣的诸多反应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并不让这几人去卖林珏人情,只道:“林卿缘何有此一问?”
林珏道:“先时陛下赐爵时贾大人并无奏报,想是近来才闻听的。臣家中只臣与幼妹二人,平素并不常与人来往,实在是想知道,贾大人是如何探听到臣内宅之事的。臣妹将将及笄,如今正在议亲,家中又无长辈教导,怕传将出去,坏了臣妹的名声。”
宏正帝闻言浅笑,温声道:“你倒爱护你妹子,先时朕赐爵给你,你便谦让了出去,想必就是给了你这妹子了吧?”
林珏腼腆道:“臣如今只这一个亲人了,自是多疼爱她几分。”
到底是内帷女子,宏正帝只说了两句便罢了,又问贾雨村,“方才林卿所问,贾卿可有交代?”
贾雨村青白着一张脸,暗道:幸亏六皇子送了人证过来,否则自己今日便要栽在这姓林的小子手里了。“此事乃是有人密报到臣这处,臣方才上奏陛下,以免陛下被小人谗言所蒙蔽,还请陛下明鉴。”
林珏瞟了他一眼,眼神颇为鄙弃,这般藏头藏尾的,说是背后无人,都不会有人相信。显然,宏正帝也想到了此节,隐晦地看了眼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六皇子。说他被蒙蔽,莫非以为他是那等昏君?宏正帝看向贾雨村的眼神,已经如同看一个死物了。
林珏得了宏正帝的旨意,方辩道:“此事毕竟牵涉到臣家中内宅之事,还请贾大人言明是何人所奏,也好判断此人所报是否属实。”
贾雨村冷冷一笑,这林珏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大人这般逞口舌之利,莫非以为便能胡搅蛮缠,混淆圣听了?也不怕告诉林大人,林栋此人,林大人当不陌生吧?”
林珏一听竟是此人,心内那丝些微的担忧彻底放下,随即淡淡一笑,道:“若说别人我还真未必听过,这林栋,我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乃是先父从前的仆人,因偷盗主家财务,方被先父赶出府去,贾大人,这样背主之人的所谓‘证言’,便是我都不敢取信,你如何敢拿来辱蔑圣听?”
贾雨村倒没想到竟还有这般内情,暗骂六皇子害人,送来证人之前怎不细细审过他的背景,只知是林如海以前得用的家人,便才信了他的话,如今害人害己。不过事已至此,贾雨村已是大大得罪了林珏,亦是深深得罪了雍和郡王。只能硬着头皮,一心为六皇子办事了。
“林大人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众人皆知,先林大人的原配夫人,乃是荣国府贾老封君的女儿,先林夫人去后,并未听闻先林大人有过续弦。且,我亦听闻林大人之母被扶正,不过才几年光景,而林大人之母,似乎早已过身了罢?”
林珏讥诮道:“贾大人的听闻还真多,若非贾大人污蔑先父,我原是不愿将家中内宅之事诉诸于众。既然贾大人一心与我林家为难,林珏便少不得要逞些口舌之利,在这大殿之上辨个一二了,也免得有人张口闭口便是林珏蒙蔽圣听。圣上一向圣明,岂是一个小小林家能蒙蔽的,贾大人言谈还需谨慎才是。”
此言一出,贾雨村微微变色,忙跪下道:“臣绝无此意,陛下圣裁,臣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圣上,林大人却如此出口污蔑,还请陛下做主。”
林珏冷冷一笑,多说多错,这时候合该敛言谨行,贾雨村却偏偏画蛇添足地去辩解,何谓“绝无此意”,便是皇帝原先并未多想,此时难免也要多思多想两分了。到底在朝中还算是个新人呢,心理素质不过关,这般反应,才是正叫人拿住了把柄呢。
宏正帝明知林珏有意挑拨,却难免感慨贾雨村蠢笨,亦是不大瞧得上贾雨村的手段。他身后之人是谁,皇帝自有所觉,事涉皇室秘辛,此时并不是处置贾雨村的好时机。且林珏之事还未完,尚需贾雨村这个推手,将林珏彻底摘出来。
“行了,起来吧,言出无状,如林卿所言,贾卿还需谨言慎行才好。”皇帝将此事轻轻揭过,又温言对林珏道:“听着林卿的意思,此中应有隐情,只是毕竟涉及到你父一世清明,林卿不必避讳,与人分说清楚为善。”
林珏忙应道:“谨诺。”
“林珏生母并非贾家太太,此事尽皆知晓,珏亦无所隐瞒。只是先时贾大人说先父‘以妾为妻’,珏却是不敢苟同的。诚然,先母非先父明媒正娶的太太,亦不是续弦,不过却也并非那等低贱妾室,先母乃是先父的侧室。此事有据可查,珏已将当时的聘牒送呈,以候御览。”
宏正帝叫人将聘牒呈上,看后又着内侍交给几位内阁大臣阅览,如贾雨村却是没有这个资格阅览的。
林珏接着道:“因着当年先太太三年无所出,先父才聘的侧室,以示对先太太的敬重,因而并未大办,故而他人无所知实属常情。如此三年,待臣三岁时,先太太生下舍妹,臣却因此大病一场,有僧道前来,言说有些妨克,卑不动尊,臣与先母便挪去了别庄,直待妨克消了,方才回林府。因着先父与先太太感情甚笃,并不欲续弦,便将先母扶正,也算情孝两全了。”
林珏言及此,情绪微微有些低落,落在一些老臣眼中,不禁化出几许心疼来。也是,林珏亦为林如海之子,却是无奈之下才被立为嫡子,生母又非林如海爱妻,如何会不失落。
宏正帝亦是一叹,“却不想还有这般隐情,也难怪林卿不愿多言。既如此,贾卿可还有何可说的?”
贾雨村再笨也看出宏正帝的意思了,他不过是别人做的筏子,刚刚又有大不敬之言,如何还敢再多言,只垂头道:“臣亦是被小人蒙蔽,还望陛下恕罪。”
宏正帝本就不欲处置了他,暂且留他还有些用处,遂赏了林珏不少金银,以作补偿。
林珏亦是瞧出了宏正帝的意思,因而便未将原本预备反击贾雨村才是真正的“以妾为妻”的话说出来,领赏谢了恩,先一步告退。其他大臣原就是为了看个热闹,无事便也退了朝,贾雨村落在最后,尚有几分惊惧未消。
太子与十二皇子互看一眼,并未多交流便各自散去。六皇子早一步便离开了,贾雨村弹劾林珏一事他亦是背后推手,如今很不合适与贾雨村碰面。倒是李易白无这个顾虑,故意落后一步,与贾雨村轻声道:“若说‘以妾为妻’本王记得贾大人家中娇妻,似乎原本也是个‘妾’啊,贾大人,本王记性一向好,这次可记错了?”
贾雨村自是知晓十二皇子与林珏交好的,因而头一日弹劾林珏时,十二皇子出言声辩,才会直接一句话将话头堵住。如今事情已了,不想十二皇子却是个记仇的,这番言论一出,贾雨村登时便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李易白并不是真想追究此事,不过是敲打敲打他罢了,说完这话,便快步赶上前面的左相爷,不知说了什么,左相爷回头瞥了贾雨村一眼,做出个甩袖的动作来。
贾雨村一时面如死灰,这一惊一吓的,隔天便告了病,直将养了一个多月方大好了。待好了,便被皇帝直接扔去了六皇子任职的吏部,你不是愿意帮着六皇子做事么,那这次便帮个够吧。
虽官职升了,可本就在皇帝那里留了号,又是被用来敲打六皇子的,六皇子敢用他才怪了。这爹不亲娘不爱的,贾雨村愈发地郁郁了,对六皇子亦存了芥蒂,渐渐的,竟隐隐有向四皇子靠拢的意思。
六皇子因着被皇帝敲打,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眼见着贾雨村竟又靠向了四皇子,心内更是恨极。隔了几日,便听说贾雨村雨天惊马,摔断了腿,这下更是不得不告病在家中休养了。林珏闻听,亦是一笑而过罢了。跳梁小丑,已是不足为惧。
只是想到六皇子,心内难免埋了根刺。原本林珏虽与李易白交好,不过是因着两人来历相同,又有了另一层关系,却并未有明显靠拢太子的举动。如今六皇子的举动,倒是促使林珏靠向了太子一边,也算神来之笔了,不知他自己知晓此事后,该是何等的后悔。林珏等着他后悔的那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