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医院严禁事前检测胎儿姓别,虽然说现在没有多少家庭会在乎这个问题,但这个规定,就像第一宪章那般,从很多年前便被严格地执行着,从来没有什么医务机构敢于违背。在这些月里,许乐曾经和邹郁一起猜想过,腹中那个小生命的姓别,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愿意那是一个女孩儿。

或许这种想法有些乡土气息,有些无聊,但许乐根骨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男孩儿多像母亲,女孩儿多想父亲,虽然说他现在和邹郁已经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有奇怪外表关系的男女,但终究他还是愿意这个孩子更像自己的兄弟施清海一些。

“姓什么?”许乐有些艰涩地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邹郁冷笑了一声,带着淡淡嘲弄之意看着他,这一刻,她不再像一个刚刚生了孩子的母亲,而更像当初临海州夜店前那个冷酷的红衣少女。

“你想他姓什么?”

许乐低头,无法言语,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明了,原来当初自己想为施公子留下血脉的念头,对于邹郁来说,是何等样的不公平。

“父亲一栏填的你的名字,这个总是可以改的。至于姓,先暂时跟着我姓。”

经过了两天的休养,邹郁的精神比刚生产的那刻已经好了许多,所以先前才有精神盯着窗外夜空中的那几抹流火。

七月流火,s1星球的夏天,星系里那些小天体便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冲进s1的运行轨道,冲入大气层,变成密密麻麻的流星雨。

邹流火?施流火?许流火?许乐挠着脑袋,将三个姓与流火这外名字自由组合,总觉着怎么也不大好听。然而邹郁脸颊下部那抹淡淡的刀痕提醒他,这位未婚妈妈拥有谁都难以企及的魄力和决心,她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或许只是偶一动念,但谁都别想改变。

新生的婴儿忽然动了动,邹郁神情紧张起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解开了衣襟开始喂奶。

许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回避的意思。他看着这个女孩儿的腹部渐渐隆起,他亲眼看着这个小生命的成长,虽然他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心底深处,依然流淌着一种叫做温柔的情绪,

他和邹郁的关系很怪,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意思,彼此却似乎可以袒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像此时,他忘了回避,邹郁似乎也没有什么害羞的多余念头。

在许乐的眼中,这个女孩儿此时只是一位母亲,而不是女人。在邹郁的眼中,许乐这个家伙也更像一个闺密,而不是男人。

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总需要一个父亲,邹家也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生命没名没份的存在,许乐轻轻握紧了拳头,开口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邹郁依然微侧着身子,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冷淡的情绪,她微嘲说道:“嫁给你这种木头,可不是我想像的人生。”

许乐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膀,说不出别的话来。便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微偏着头,看着许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你叫是许乐?”

就像是犯人一样,许乐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自己老婆生孩子了,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你做?”年过三十的护士,拧着眉尖看着许乐。她知道这个病房里的产妇是联邦大人物的家人,可是此刻看着这个年轻的父亲,依然止不住气打一处来。

……

……

联邦新生儿的父亲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许乐抱着孩子,在护士的带领下,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走廊尽头是一个充满了童话色彩,粉红颜色的小房间,只是在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显得比较突兀的房间。

许乐看了一眼电子表格上面邹郁的公民编号,沉默了片刻,写上了自己的公民编号。新生的婴儿套上了身份脚环,被护士抱进了那个粉红色的房间。

他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紧张地注视着屋中的一切。这是联邦每所医疗机构都有的房间,除了新生儿的亲生父母之外,没有谁能靠近这里。

那个被打断哺乳,而显得有些不舒服的新生婴儿,躺在软软的被褥上,有些艰难地移动着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完全不知道被褥之下,工作台上,隐藏着什么。

……

……

许乐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在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这个一道程序,而且联邦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件事情,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他,本就是这个联邦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他总觉得有些无穷无尽的担忧。

时间过的很快,被取名叫流火的新生儿,被护士抱了出来。许乐第一时间去看小家伙儿颈后的肌肤,却没有看到任何创口。他紧紧地抱着孩子,就像有谁想要夺走一般。

孩子哭了起来,许乐抱的更紧了一些,盯着护士的眼睛,说道:“他为什么会哭?”

“因为你抱的太紧了。”护士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半年之内去警局进行芯片核对,然后登记名字。”

许乐鬼神使差地问了一句话:“你……也算是宪章局的工作人员吗?”

护士没有理他,许乐只好一个人孤独地抱着孩子,沿着长长的走廊向病房里走去,他知道怀中的流火已经和刚生下来时已经不一样了,一粒全新的微芯片已经被植入了他的颈后。

许乐下意识里感到了一阵寒意,感觉到自己颈后某处地方开始微微热。

回到病房,邹郁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人在联邦,谁在初生的时候都会挨那一刀,这只是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实际上没有婴儿会有痛苦的感觉。大抵也只有许乐这种被封余大叔教大的家伙,这种可以置换自己颈后身份芯片的怪物,才会对这种事情如此紧张。

病房里依然昏暗,邹郁抱着孩子安静地侧卧,许乐就坐在她的身旁,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邹郁忽然开口低声说道:“那个人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

许乐知道她问的是谁,也许邹郁和施清海之间没有一丝情感可言,但此时终究多了一个孩子,刚刚生产的未婚母亲,正是最敏感脆弱的时候。

许乐看着女孩儿有些杂乱的头,忽然间心头一酸,十分认真地说道:“放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相信我。”

七月流火,男女相亲,邹郁看着窗外的点点流火,不是为那个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男人,也不是为了许乐,也不是为了邰之源,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想哭。

所以眼泪溢出了眼眶,在脸上悄无声息地流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