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办公厅内安静了很长时间,帕布尔总统扶着桌沿,表情复杂望着窗外风雪中的人们,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杜少卿,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政斧这些天追杀的一名新十七师nTR军官,曾经是我的下属。”

帕布尔总统皱起眉头,黝黑的脸上浮现起浓重的自嘲,说道:“抱歉。”

“不用。”杜少卿回答道。

确实不用述说歉意,这位联邦名将脸上的情绪已然归为平静。他带着铁七师尖刀连乘坐武装直升战机空降官邸,却把主力部队把那一百多台军用机甲数百台装甲车全部留在了望都,这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的选择,这个选择对帕布尔总统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

“也许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其实在打过那道电话后,我便开始后悔。”

帕布尔总统沉默望着窗外,宽厚的双唇微微翕动,平静说道:“动用部队的决议,确实显得太草率太冲动了一些。还有很多联邦民众支持我,我为什么就没有信心等待弹劾案的结果?”

“总统先生,我也是同样这样认为的。”杜少卿回答道。

“我向来认为意志坚定是自己最大的优点,但不得不承认……联邦总统这个位置确实有某种魔力,能让人忘记你最初的模样,忘记你也曾经是一个在街头抗议的年轻律师,忘记当年自己最厌憎的是什么。”

“我现在依然我的做法没有错误,甚至包括调动部队,只是我开始对某些变化感到强烈的厌恶,我的厌恶在于……”

帕布尔转过身来,看着杜少卿轻轻叹息,感慨说道:“每天清晨醒来对着镜子,现自己终于也变成我所鄙视而且畏惧的那种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椭圆办公厅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快推开,强自表现出镇定的办公室主任布林急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手中的电子件册,非常艰难问道:“总统先生,您要去议会山自辩吗?”

“为什么不?”

帕布尔总统取下衣架上的深色风衣,目光穿透天花板望了眼楼上的卧室,然后看着杜少卿微笑说道:“少卿,带上你的士兵,你陪我去。”

杜少卿敬了一个军礼。

帕布尔总统穿好风衣向门外走去,面容坚毅平静,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第一次走进最高法院的青涩律师。当年的青年穷律师,根本没有把握打赢那场某巨型企业污染公益诉讼案,但胸膛挺直,信心十足。

密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特勤局特工和铁七师某尖刀连的保护下,帕布尔总统走下楼梯,顺着官邸下的秘密通道走向宪章广场财政部大楼后的出口,那里已经有车队等候了很长时间。

官邸地下是占地面积极大的联邦政务处理中心,三林星域每曰无数事务,与无数部门联系的工作全部在这里完成,然后再交由总统签署。

柔淡的灯光如同最温柔的太阳,照在阔大的地下空间里,政务处理中心数百名工作人员,看着墙边走过的人群,下意识里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复杂而黯淡,因为他们知道总统先生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大家辛苦了。”

这不是风萧萧兮的离别慰问,而是七年间每一天政务处理中心里都会听到的浑厚声音,帕布尔总统无论在椭圆办公厅里忙碌到几点,都会在入睡前来到地下,向所有工作人员致以问候。

啪啪啪啪!

望着消失在通道尽头的总统先生背影,不知道是哪位工作人员鼓起掌来,掌声渐趋热烈,隐隐听到有人的啜泣声,然后他们坐下继续忙碌和那些反对派议员们通电话,哪怕明知没有任何作用。

总统车队离开财政部大楼,绕过宪章局广场,抵达议会山大楼,都军警和特勤局特工徒步跟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提前抵达的工作人员在议会山下拉开长长的警戒线,身着黑色正装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表情冷漠地地将试图靠近的民众推离。

帕布尔总统沉默望着窗外,他看到了很多愤怒吼叫凶手的沉默行军示威民众,看到了无数张狰狞愤怒的脸,但他同时也看到了很多张紧张焦虑的面孔,无数支持他的民众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看来这届政斧并没有完全令民众失望。”

总统先生望着窗外挥手,平静说道:“至少,我相信医改法案对底层民众的帮助,谁也无法否认。”

坐在前排的杜少卿回答道:“总统先生,身为联邦军人我服从命令,尊重宪章。但就个人而言,无论弹劾案的结果如何,我都认为您曾经做出过很多善意的努力,并且做的非常优秀。”

“我向您承诺,如果弹劾案失败,有人试图在宪章框架之外做手脚,我和联邦部队一定会保证您和政斧的意志得到最有力的执行。”

帕布尔总统微微一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

……

庄严肃穆的议会山主席台上,帕布尔表情平静望着前方黑压压的议员座席,表情平静,声音依然浑厚有力,然而今天他不是在做每年例行一度的国情咨表,而是以被弹劾总统的身份进行自辩。

这段自辩词非常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他这一生所做过的最简短的演讲,这段自辩词里没有任何情绪激昂的反驳,没有任何犀利的漏洞捕捉,甚至似乎连证据都不屑于提供。

“现在坐在议员座席上的你们,还有你们身后的人,没有谁拥有资格和立场审判我这个联邦总统,只有历史才有审判我的资格。”

帕布尔总统身体微微前倾,缓缓扫视那些表情尴尬的议员先生们,平静说道:“但无论历史怎样宣判,我依然坚持自己无罪。”

浑厚坚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议会山里,然后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看着台上那个面容黝黑,寻找不到太多优雅贵气的中年男人,激动的帕派议员忍不住纷纷起立,回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这是联邦历史上出身最贫寒的一位总统,一个东林矿工家庭出身的穷律师,最终登上联邦权力的宝座,看着那张厌憎痛恨了整整七年的面孔,想起这些年来在台前幕后的激烈争斗,纵使是台下的反对派议员们心中都不禁生出无限感慨,下意识里开始轻轻鼓掌。

结束自辩,议会山进入了最关键的投票环节。帕布尔总统及政斧僚员们离开大厅,去往旁边的会议室等待,等待最后的结果。根据官邸下属机构的计算,现在议会山里应该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议员属于不可能流失铁票,但在投票结果最后出来之前,谁都不敢说必定胜利。

议会山主席台上方那位老人,微笑向身旁那位更老的仿佛已经睡着的**官点头示意,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诸位,指控帕布尔总统的弹劾议案正式开始投票。在投票之前我想先讲两句话,我们虽然都喜欢金钱异姓和权利,但为了这个联邦,为了你们身上或许并不多的责任感,回答是否的时候,请尽量只询问自己的理智与情感。”

从所周知,锡安副议长是莫愁后山邰夫人最亲密的政治伙伴,在弹劾议案投票之前他做出如此表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紧接着议会山开始的投票,却让很多人感到了震惊!

“荀夜羽议员,你认为帕布尔总统在第一项指控中有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