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不是纪容卿,而是一个她十分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婢打扮的女子,面容清秀,气质沉稳。

“你是谁?”

这时候,居然有人还会进冷宫里来。

“我奉我家主子的命,来给你送伤药。我家主子说了,你是忠仆,自然得快点儿好起来,继续去伺候你所效忠之人?”

嘴里说着忠仆,可霁云不是傻子,从那人有些讥讽的语气中,显然她背后的主子,和纪容卿关系并不和睦。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连自己的好主子都不愿救自己了,她们为何要救自己?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救?这算不得救。我家主子说了,你哪怕死也得知道了真相再死,不是吗?你在这宫里,大概还不知道,你的娘亲如今病重在床,哥哥也被人打断了双腿瘫痪在床,可怜你嫂嫂一个人,身怀六甲撑着整个家,还要日日面对楚家的威逼,怕是也撑不下去了。”

什么?!

霁云不顾浑身上下的剧痛,挣扎着蠕动着朝那人爬去。

“怎么会这样?楚家?我不曾得罪过楚家……”

她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霁云想起来了。

她的确认识一个姓楚的人。

楚琊。

晋伯家的嫡次子。

因着被纪容卿的事牵连,革职还打了一百杖,晋伯府也被从伯爵降位成了子爵。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纪容卿,是她啊!”

霁云几乎不顾理智,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此刻,站在她面前特意用妆容遮掩了自己面貌的桐君,只能感谢自己从绮安那里特意取了迷魂的药来,提前已经放进了冷宫今日的膳食中。

故而霁云的喊叫才没能叫醒这殿内住的其他人。

至于外头的巡逻禁军……

常统领这点面子还是愿意给皇后娘娘和公主的。

“自然这一切罪魁祸首是纪氏,可谁让你家就在皇城里了?纪家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动不到,可你家近呀,楚家稍稍动个手指就能把你们全家碾碎。楚琊被那一百杖打得彻底站不起来了,楚家更是从伯爵降位子爵,成了满皇都的笑话,他们不能怨恨圣上,自然只能将气撒到你家身上了。”

桐君缓缓蹲下,晶亮的眼神里,是清淡到几近于无的同情。

“你的哥哥,明年就要下场了,你父亲熬垮了身子,你年纪那么小就进了宫,一切都是为了供出你哥哥,指望他能够通过科举让你们全家乃至全族扬眉吐气。可如今,一切似乎都毁了。”

哥哥!

母亲!

还有嫂嫂!

霁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个面孔,他们仿佛都在凝视着她,怒斥着她。

“翠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是将全家往绝路上推啊!”

“你哥哥寒窗苦读这么多年,马上咱们全家就熬出头了。你知不知道,他一直说要科举出人头地,每日读到那么晚都不肯歇息。他说要等你出宫,给你攒一份丰厚的嫁妆,说要让你风风光光当官家太太!你为什么那么糊涂啊!你绝了你哥哥的前程,也绝了你自己的前程啊!”

翠儿,那是她还没进宫时候的名字。

那一刻,霁云觉得自己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是啊,她为什么那么糊涂,竟然猪油蒙了心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顾替那好主子办事。

结果最后,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其实,这一切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霁云绝望之时,桐君开口道。